杜鹃声声里 闲话秋林驿

刘 永

清代康熙年间,在四川省盐亭县出了一位历史文化名人叫陈书,他既是朝廷命官,也是一位著名诗人。

陈书(1655—1712),字玉简,亦号御简,自署丹书氏、思泾子,盐亭水集口(今四川省盐亭县两岔河乡水集村)人。

康熙十二年(1673),陈书投笔从戎,以秀才身份随军入闽,驻扎在昭武(今福建省昭武市)。随即他就卷入了平定“三藩之乱”的战争,军旅生活长达12年。陈书退伍后回到家乡盐亭,康熙二十七年(1688),他进京参加科举考试,得中进士,后来官至礼部郎中(正五品,相当于政府司长)。有《鹃声诗集》传世。乾隆《潼川府志》及《盐亭县志》、光绪《盐亭县志续志》《清代四川进士征略》,均有关于陈书的记载或传略。

《鹃声诗集》原有六集,现存三集。《鹃声诗集》经由盐亭籍名人、著名历史学家蒙文通先生和家人收藏抄录,才得以保存流传,可惜部分诗文在“文革”灾难中被破坏散失。在艰苦的战争环境中,陈书感时伤乱,思亲念友,备述了兵祸民瘼之苦。《鹃声诗集》是陈书呕心沥血之作,其诗文多悲声,如同杜鹃哀鸣,是不可多得的清代初期诗歌集,也是研究“三藩之乱”时期社会风貌的珍贵文史资料。

陈书是清初四川著名诗人,清代绵州人孙桐生辑录的《国朝全蜀诗钞》一书中记载有他的诗歌。在清乾隆五十一年(1786)编修的《盐亭县志·卷八·民状》中,收录有陈书《秋林道中》诗一首,这首诗未见于现存的《鹃声诗集》:

淡淡炊烟谷口回,驿门古道长苔莓。

莫惊衣带清香满,适向梅花树里来。

这首诗描绘了秋林驿的秀丽风光,清新淡雅,极富生活气息。读之如人行梅花丛中,阵阵清香扑面而来,字里行间洋溢着诗人从外地回归家乡的欢快心情。

“秋林”,即今天三台县秋林镇。细心的读者会疑问,这《盐亭县志》怎么会收录描绘三台县秋林镇的文字资料呢?原来,秋林镇原属盐亭,当时叫“秋林驿”,直到清康熙年间才由盐亭划归三台县。就在《盐亭县志·卷八·民状》条目下,还收录有清代盐亭邑人徐福的《秋林驿》诗:

严鞭驿马下危冈,渐入秋林树色苍。

挺壑长松应自老,临风幽菊为谁香。

泥分路影才无雨,日背溪阴尚有霜。

莫道山行苦岑寂,泉声鸟韵总笙簧。

诗人信马林间,但见微雨初晴,身边流水潺潺,好一派秋色苍茫、鸟语花香的景象!

“秋林驿”是古蜀道上的重要驿站。驿站是为古代传递公文的差役或来往官员途中提供歇宿、换马的住所。驿站由官方建立,配有编制,专人管理,是政府衙门之外的重要管理场所。古时候,连接川陕的蜀道一般经由“金牛道”,但为避开剑阁天险,人们又往往选择从广元南行至阆中,再南下三台、中江至成都。这条道路即所谓“小川北路”。自成都,经广汉、中江、三台、盐亭、阆中、苍溪至通江、南江、巴中一带。或再自阆中行经苍溪、南部、渠县、达县、宣汉、万源至城口出川。“秋林驿”正好处于这条蜀道的咽喉地带,是商旅往来的必经之地,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自明代就设有驿站。

清乾隆《盐亭县志·卷八·民状》载有“旧设驿站”条目:秋林驿,县治西南六十里,原额官旌甲军共一百一十三名,内百户一员,总旌二名。马驴共六十四头匹。未详何年并入潼川。由此可见,当初秋林驿曾属盐亭县管辖,并有驻军把守。但秋林驿究竟何时、因何原因脱离盐亭,县志未说明,只能以“未详”二字搪塞过去。秋林稀里糊涂被划归三台县,通常解释是受明末清初战乱影响,盐亭县府鞭长莫及。另外可能是为扩大潼川府首邑管辖范围而被划出。对此,盐亭县无可奈何,也只能记载点诗文来怀怀旧了。

秋林镇历史悠久,唐代名“秋林寨”,宋代为镇,北宋《元丰九域志·卷七》梓州路“郪县”下有:历鼻、唐桥、富国、龙谷、富乐、张把、木池、丰饶、监池、雷井、秋林等十一镇。三台县内,西汉时期就设有郪县,治所在今三台县南郪江镇。郪县汉属广汉郡,唐、宋时期属梓州治,元时为潼川府治,到明洪武九年(1376)并入潼川州,郪县才正式退出历史舞台。可见,随着历史变迁,地域管辖范围也在发生变化。秋林曾属于盐亭县,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实际上,今天的盐亭县也曾区域广大,蔚为壮观。《太平寰宇记》载:“梓州,禹贡梁州之域,秦为蜀国盐亭之地。”《汉潺亭考》载:“自西水县以东,南迄东关,凡水之入涪者,悉为蜀地,亦即潺亭之域。”为此1991版《盐亭县志》特作说明:古之盐亭县境,南至今蓬溪县郪水,北至今南部县西河,西邻今三台县涪江,东近今西充县城,殆方百余公里。两晋、南北朝至隋,盐亭县境域虽常有变,但均纳有今三台、蓬溪、西充、南部及射洪等县部分地区。不看不知道,历史上三台等地曾归盐亭管辖,这还真有点出人意料之外。

秋林镇自清初划归三台县后,到1956年原属秋林镇的共和乡及附近部分土地又被调整划入盐亭县。故在今天盐亭共和乡就有了过去三台县遗留下的历史痕迹。盐亭县共和乡汤家坝有帽盒山,其山“地据上游,突开大坝。众山拱秀,一水环清”。山上有汤进贤墓,据《三台县志》记载,汤进贤是南宋嘉定进士,官至重庆府太守,有政声。他是潼川府(治今三台)汤氏一世祖。汤氏在秋林繁衍生存,其后裔亦代多贤达。如明正德十五年进士汤虺,万历十三年举人汤凤喈,天启年举人汤聘,崇祯十三年进士汤暄,清康熙二十六年武举汤开远,等等。从汤氏家族的兴盛可见这秋林镇的确是块风水宝地。

秋林镇秀丽的风光,因陈书的诗文而增加风彩,陈书也因对秋林镇的记叙而美名长存。

走在春天的原野,听杜鹃声声,再吟诵一首古人咏颂秋林驿的诗句,应该是一件非常惬意的美事。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刘 永(四川绵阳人,文史爱好者。出版有《文同评传》等书籍)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