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道

千年文化交流的见证者

梁中效

古长安到成都的千里蜀道,位于长江、汉江与黄河、渭河的上游,连接从长安出发的北丝绸之路和由成都起始的南丝绸之路,背靠青藏高原,面向东部平原,从西北与西南走向世界,千百年来,促进了中华多族群、多区域、多元一体化文明格局的形成,也见证着古代中国与世界的交流互鉴。

翠云廊现场展示的古蜀道和金牛道示意图(图源: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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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古今交融的文化带

蜀道是指由长安穿越秦巴山地到成都的道路交通体系。它是秦汉隋唐时期国家的官驿大道,是元明清时期北京通往大西南的“连云栈道”,是当时中国西部的经济文化大动脉。因元朝之前,自秦岭之南皆属广义的蜀地,故曰蜀道。《后汉书·张霸传》有“蜀道阻远”的记载。

在壮阔的西部国土上,从北到南有五条文化走廊:燕山山脉的长城沿线隘口通道(如居庸关等),沟通内蒙古大草原和华北平原,在这里发现了“北京人”“山顶洞人”等;渭河流域通道,沟通大西北与黄河中下游地区,在这里发现了“蓝田人”“半坡遗址”等;汉江流域通道,沟通西部与华中地区,在这里发现了“郧县人”“李家村遗址”等;长江三峡通道,沟通四川盆地和长江中下游,在这里发现了“巫山人”“大溪遗址”等;珠江流域通道,沟通云贵红土高原和岭南地区,在这里发现了“腊玛古猿”和“元谋人”等。五大走廊东西贯通,使得原始先民由西部高原走向东部平原,播撒文明的火种。蜀道能够将渭水流域、汉水流域和长江三峡三大文化走廊南北贯通起来,承接、辐射华北及云贵南北两大文化走廊。

在蜀道西部辽阔苍茫的高原上,从北到南又有四条文化走廊,即草原之路、北丝绸之路和唐蕃古道、南丝绸之路。蜀道也能将这四条文化通道连接起来,形成从大西北和大西南走向欧亚大陆腹地和西方世界的开放的文化交流网络体系。

蜀道主要交通线路示意图(图源:李久昌《中国蜀道·交通线路》第一卷,三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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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汉唐盛世的文明带

汉唐时期的蜀道是大一统国家创建、发展与繁荣昌盛的基地,是司马相如、司马迁与李白、杜甫等文学艺术巨匠成才成名的摇篮。国都长安与天府成都是蜀道文化带上的双子星座。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李白诗)秦国统一天下的一大奥秘,就是开凿了秦蜀栈道,吞并了四川盆地。同时,秦国修筑起郑国渠、都江堰等水利工程,构建起关中—汉中—蜀中的“天府之国”,自西向东完成了统一大业。

“岂知高帝业,煌煌汉中起。”(陆游诗)西汉与蜀汉王朝皆发祥于蜀道线上的汉中盆地、四川盆地。

秦汉时期以蜀道为基地,依托北方黄河流域完成了中华文化的第一次大整合。

隋唐时期以蜀道连接起南、北丝绸之路,依托黄河、长江两大经济带,完成了中华文化的再次整合:气候温暖湿润,举国生机勃发;南方与北方并峙,西部与东部平衡,民族和睦,国内发展与对外开放并重。因此,隋唐时期,蜀道也迎来极度繁荣时期。

隋唐通过关中盆地、四川盆地控制西部,由西部走向全国和世界。唐朝极为重视蜀道的修建、维护。从首都长安通向山南、剑南各地以及吐蕃、南诏各国的驿道上,车马行人,来往频繁,络绎不绝。大唐王朝也极为重视蜀道南北关内道、山南道和剑南道的地方官人选,加强对蜀道经济文化带的控制,“非上将、贤相、殊勋、重德、望实,为人所归伏者,则不得居此。”成都被视为“宰相回翔之地”。由于前所未有的秦蜀一体化,长安—汉中—成都成为国家的生命线。

唐朝初期,太宗李世民下令对褒斜道进行修治。《册府元龟》记载:“(唐太宗贞观)二十二年七月,开斜谷道水路,运米以至京师。”太宗之后,有唐一代各条蜀道在不同时期都有维修记录,其全盛的风貌被优美的唐诗记录了下来。蜀道应该是唐代最有山水吸引力和文化魅力的诗歌之路。

《蜀道》国画 岑学恭 作(图源:广元文广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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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宋明近世的文旅带

北宋时期的蜀道仍然是全国的经济大动脉,成都府、兴元府(陕西汉中)是与开封府、临安府并驾齐驱的经济大都会,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就产生在蜀道线上,茶马与茶盐贸易促进了西部的商品大流通。川陕茶在北宋仁宗时期经丝绸之路传播到中亚、西亚和欧洲,是最先走向世界的中国茶。宋金与宋蒙对峙之时,蜀道的战略地位再次彰显。

元代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韩国文学家李齐贤、日本高僧雪村友梅等人都曾在蜀道上留下足迹。

明清时期,竹添井井、山川早水、李希霍芬、伯施曼等外国学者,也在蜀道线上留下了考察跋涉的足迹。

悠悠古蜀道,璀璨耀千年。千百年来,蜀道见证了中国作为文明古国历史悠久的经济与文化的交流;在新时代,蜀道必将在传承发展中历久弥新、光彩夺目、生机勃勃!

来源:《四川日报》2024年7月26日第11版

作者:梁中效(陕西理工大学人文学院教授,陕南发展研究院常务副院长)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