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英华】两个巴中人的时空相握(二)‖赵剑锋
两个巴中人的时空相握
(二)
赵剑锋
"六"
2005年,苗勇开始了《晏阳初》的写作。
晏阳初,苗勇,两个巴中人,在一条河流的牵引下正式相拥,开始了长达10年的时空对话。
在创作期间,正值苗勇从通江县领导干部任上往省城调动的时刻,工作交接、搬家、租房等花去了不少时间。
2008年,苗勇的初稿完成。
搁笔的时候,晏阳初的形象一直在苗勇的脑袋里游走,但仿佛看到的全是背影,他背负着众多的灵魂,负累而又充盈,就好像他第一次与心仪的女孩约会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那种幸福感和满足感。他期待着第二次约会的冲动和心花怒放,但这期间,难就难在你要熬到第二次。
由于长期伏案,苗勇的颈椎病、腰肌劳损……积累多年的疾病开始显现出来,写完《晏阳初》的第二周,苗勇就住进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苗勇开始认真地看自己的作品。就像一个喝醉酒的人,第二天醒来要喝二两“还魂酒”一样,苗勇一气读完,发现了自己只是完成了《晏阳初》一书的基本框架,还有很多细节和铺陈没有完善。
图片来源:封面新闻
"七"
晏阳初的前半生身处一个动荡、纷乱、破碎的时代,除了他的平民教育事业,也没太多轰轰烈烈的与之相关的大事件值得大书特书,更没有什么曲折的情节与复杂的故事,这就靠作者能找到晏阳初平凡一生的亮点,直中觅曲,对于远去一百多年的时代背景、地理环境和各色人物进行合理性、合情性的虚构,让该书的内容变得丰满,让读者的兴趣变得高昂。
英国作家萨门·拉舍迪便是一个虚构的天才,“我写作:因为我爱好虚构,好撒谎。”
记得著名作家卢一萍在长篇小说《白山》作品研讨会上说过:“其实小说就是一门撒谎的艺术,长篇小说就是去撒一个硕大的弥天大谎,中篇小说就是去撒一个能轻易缝合的谎,短篇小说就是去撒一个脸微微发烫的谎。”小说撒的谎,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它的终极代价就是继续把谎话编圆。《晏阳初》虽不是传统意义的小说,但它具有小说的精神气质。
其实,生活何尝不是一个谎言呢?在不知未来和结果的前提下,我们都在为一个谎言的诞生而精心服务。
古希腊百科全书式的科学家亚里士多德说过,文学是“摹仿”生活的艺术。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到“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也是说“文学艺术”和“真实生活”是可以相互转换且声息相通的。模仿当然不是真实的全部,苗勇通过艺术手段的加工,精练的语言描述,有序的故事情节排列,局部渲染、夸张、集中矛盾等手段来丰富作品,使作品更加生动,耐人寻味。
"八"
传记文学的核心要素就是“真”:事件真、环境真、人物真。在《晏阳初》一书里,有三个地方的环境营造让人印象深刻,苗勇借用了小说的技巧写真实的故事,具有独特的美感和艺术性。
一是1903年,晏阳初离开巴中去阆中求西学路途中的具体遭遇,特别是遭遇贼人时巧遇“背二哥”的形象,一定是苗勇虚构进去的,但读完这段文字的旅程,读者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因为苗勇熟悉背二哥,他们的衣着、神态、喜好,他都如数家珍,信手拈来。这是苗勇熟悉的人物,换言之,这是苗勇生长在大巴山腹地的天然优势。
二是1918年,晏阳初从耶鲁毕业的第二天就远赴法国普兰,教中国劳工识字的一战欧洲战场的描写。说到战场,我们更多的是从影视作品和纸面战争题材的文学作品获得信息源,我们缺乏这样的生活经验,但苗勇在描写战争时也能制造一种犹如亲临的硝烟氛围。这与他长期阅读的积累和文学造诣是分不开的。
三是1926年,晏阳初在举家搬往定县创建“世界上第一个社会实验室”开始平民教育和乡村改造的十年。在采访中得知,苗勇曾三次去过定县(分别是1999年、2001年、2003年),在定县停留最长的一次是12天,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有据可考的晏阳初走过的地方,当地年长的受访者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晏阳初是个了不起的好人!”凭借扎实的走访和深入的体验,苗勇学会了一些当地的方言,了解了当地的习俗,包括老百姓的服饰、说话的神情、当地的景物、动植物的长势等。按苗勇的话说,他“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定县人”。
传记是“实”,文学是“虚”,两者之间的“度”必须统筹考虑。两者不可偏颇,更不可夸大其词。
弗·莫里亚克说,“像生活那样复杂地描写生活就是我们的行当”。苗勇的写作责任就是把过去的生活还给过去,把当年的环境还给环境。
"九"
一部优秀的传记文学作品,应该既有充足的历史信息,又有动人的文化情怀,还要具有鲜明个性特征的人物形象,这样才能深入人心且震撼人心。
晏阳初是在中国本土出生的教育家和思想家,同时也是对世界有着重大影响的历史人物,因为他所开创的事业对于人类的生存与发展,对于世界的和平与稳定,对于世界各国平民的生活与命运,产生了直接的、重要的影响。在他辉煌而又不平凡的一生中,尤其是具有转折意义的几次事件中,他经历了很多具有独特人格魅力的人物。
这些人物显然已在历史的长河中渐行渐远,留下的有效信息也仅是只言片语,在传记文学中如果传主形象不饱满、周遭人物关系形象不饱满,读者必然味同嚼蜡。
苗勇在对这些人物进行梳理和书写时邀请了虚构的介入。虚构是传记文学的柴火,可以增加人物和情感的热度,但它又绝不是小说般天马行空的虚构。传记文学的“虚构”,必须确有其事,然后确有其人,在事件和人物都真实的前提下进行合理虚构想象和细节描写,这其中包括对话和心理活动的描写。这样的虚构才能与当时的形势、历史的场景、当事人的社会面等基本符合在场人物的身份和观点,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从而提高作品的可读性、感染力和厚重感。
在《晏阳初》一书中,苗勇巧妙地处理好了细节与情节的关系、想象与形象的关系,情理和情感的关系,让晏阳初以及那个时代的人们变得更加有形、更加立体。
"十"
基于对《晏阳初》虚构的信任,有几个栩栩如生的人物描写,让人读后觉得斯人言犹在,跃然于纸上。
一是晏阳初父母。大巴山农村的一对普通而又别具一格的父母。说普通,是因为他们朴实、善良、坚毅、勇敢,靠自己的双手辛苦劳作换来微薄的收入养活一大家子人。说别具一格,是因为他们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晏父是私塾教师,在巴城靠自己对传统文化的喜爱和发扬培养子女、激励后人。晏阳初的父母与苗勇的父母有诸多共性,譬如:都读过私塾、都在学校任教。晏母虽是裹脚女人,但同样对子女教育严中有宽,在当地都有一定威望,所以苗勇在本书第一章节浓墨重彩展开了晏阳初父母对其童年的教育和影响。
二是史文轩。客观地说,对史文轩一家人的描写是十分成功且是令人动容的,他们虽不是中国人,但都融入了中国人的情感。他们是基督徒,始终宽容这个世界,更宽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们。但他们骨子里面的通透和大爱,通过细节的描写,让人着迷。史文轩是个中心轴,串起了他们一家的喜怒哀乐,尤其是几次分别,苗勇是十分用心地在铺陈,直至史文轩在战场上牺牲,他不惜大量篇幅来雕刻悲痛和塑造情感。
作为对晏阳初生平不甚了解的我来说,看到晏阳初几次遇到史文轩的妹妹恺撒琳时,以为她和晏阳初会有一段精彩的浪漫的跨国恋,不过,苗勇尊重史实,巧妙地迈开了这个话题,对读者产生的朦胧情愫的小心思虚晃了一枪。
三是许雅丽。有几处的事情让人记忆深刻。
一是与许雅丽第一次见面。某个周末在许家聚会唱赞美诗,唱诗班的功底让他转身遇到了爱情,“许雅丽对他莞尔一笑,拿着茶杯走开了,只给他一个美丽的背影。有那么几秒钟,晏阳初沉入了一种莫名的温馨和甜蜜中”。
二是晏阳初刚回国时,与晏阳初再次相见时的情形。“许雅丽一下扔掉手中的讲义,大叫着跑过来,也不顾是在操场上,且还有这么多自己的学生,一下子紧紧地抱紧了他。”充分展现了许雅丽敢爱敢恨的性格。
三是许雅丽随晏阳初去定县的十年。从车站“带着四个孩子,正和家眷们扎在一堆拉着家常,他们简单的行李,就码放在月台的一角”,到与丈夫并肩奉献中国平民教育的点滴,作者让许雅丽在读者面前立起来了、活起来了,在晏阳初的万丈光芒里熠熠生辉。
四是20世纪60年代,国际乡村改造学院在菲律宾举行落成典礼那个早晨。“妻子许雅丽也醒了,她见丈夫立在窗前,知道他早就起来了,轻轻地问道:‘早起来了,还早呢!’‘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你盼着这个日子的到来,已经很久了,心里肯定很激动的。’……许雅丽披衣起床,两个人站在窗前,默默地感受着黎明前难得的静谧。”让人在生活点滴中清晰地看到这对世纪恋人的深厚情谊,看到了作为妻子的许雅丽对丈夫事业一生的支持奉献,让人敬佩。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赵剑锋,诗人,作家。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副主任。在《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等国内50余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300余首(篇)。著有诗集《剑照偏锋》《剑煮红颜》《众生相拥》等多部专集。多次获国内诗歌大奖。
特别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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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赵剑锋
配图:方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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