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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漫步纤路 重温那段沧桑岁月‖曹燕辉

作者:曹燕辉(四川省蓬安县)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22-05-15 21:35:01 浏览次数: 【字体:

漫步纤路

重温那段沧桑岁月

曹燕辉

择一春光明媚之日,相约与妻出门踏青,随身携带了水、果品及其他零食,重温一条近三十年没有再去过的路——嘉陵江蓬安段纤夫路。

嘉陵江方石岗乌马奔江静水区

这条路因多年未走过,加之电站储水后,很多路被淹没,又荆棘丛生,无路可寻,只有按当年的记忆走,个别高处地方还有人走过,有踩光的脚印为证,大多地方被人高的杂草和灌木覆盖,艰难行走着;我俩人手拿着一根米多长的木棍,既用于拄路,也用于探路。时而坐下休息,时而前行,一路思绪万千,一幕幕过往像放电影一样再次浮现,一幕幕当年拉船的青涩岁月再现眼前……

20世纪80年代末期,农村土地收入单一,家庭经济困难,外出务工意识还不明朗,老老实实守着一亩三分地,日子过得很清贫,自己就跟着岳父生产队的一只懒遮船去下苦力。

每日大早,随着一声“出纤啰”的吆喝声,一帮船拐子从四面八方打着电筒或火把赶往嘉陵江鲤鱼石河边,集中上船开始一天的船工生活。

船工主要以运沙石为主,其他生意也做,比如那时农村修房造屋较多,帮人运砖、水泥、预制板等建材,也时不时参加马回电站建设运材料,如石头、砌大坝的片石、卵石等,其艰辛只有做过纤夫的人才知其中的酸甜苦辣。

嘉陵江金溪电站大坝下游

冬天里,河水寒冷刺骨,夏天常遇涨水发洪,经常会在齐大腿的水下躺着潮泥摸索前进。我们的船只大多在鲤鱼石、王家湾中包、沈家坝,有时也到很远的唐家坝、冯家坝去装货。岳父所在的金溪镇鲤鱼石村和邻村沈家坝都有船,有时固定在一只船上,有时船维修或船主有事,就上其他的船,总之,只要无病痛,一般不会缺席。生意好,一天下来可拿到3元钱左右的工钱。

每天一大早就把船推到头天约定好的目的地装货。由于船的吨位大,有时要装好几家的沙石才够,平均每人要挑近两吨货,人多时,就挑得少,当然工钱也分得少,按比例分配每天收入,船驾长就是记账员,月底算账,凭气力挣钱,很公平公正,大家无异议。

嘉陵江滩窝子西流集中船舶停靠区

船按吨位装好后,就抽跳板起航。后驾长掌舵,将船舵慢慢驶入深水区,引入航道。前驾长手握带铁砣的长楠竹蒿,使劲往江岸撑去,脚蹬船龙头膀,身体后仰,将船撑离浅水区,配合后驾长将船摆正。其他船员提橹插入船膀鞘中,慢慢起桡划船,刚开始慢划,待船入正流,就使劲划走桡,向前走两步或一步,然后用力后仰,伴随着领桡喊号人“洗衣的婆娘好漂亮哟、嘿咗,萎靡打垮做求不得种哟、嘿咗……”的节凑,随桡片下水,船走水退,人也退,反复操作,船似箭一般往前冲。

遇有下河风时,就扬帆,让帆借风力,船不用人力就前进。帆是白棉帆布织成的,有丈多宽,近两丈高,两头用斑竹绑上,用棉麻绳绑在竹杆中间,再吊在桅杆上,帆的四角也用棉麻绳子绑在桅杆上,这样免得吊下来,同时也好随时调整风向。用帆顺风使力,牵引船走,船员就有娱乐时间了。打扑克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法,吹牛侃大山也可以,说东家长李家短,谈谁家的媳妇长得靓,论谁不守妇道,也聊国际国内大事,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任你吹,仿佛这世界就这么大。

后驾长一边见风驶舵,一边还要为船员蒸饭,好在船到达目的地——蓬安下河街财神楼前,吃饱了好卸货。船工的饭很简单,半斤米,几砣红薯,放入饭盅,适量的水,蒸熟后由驾长统一叫吃饭,吃后也没什么汤喝,有吃得快的,喝半盅盅蒸脚水,吃得慢的,没蒸脚水喝,就随便打半盅月白水(江水)喝,饭顺水下肚后,搅拌均匀,劲猛增。

船一到岸,前驾长使劲点蒿打吉绳接岸,让船稳稳靠岸,搭跳准备卸货,后驾长顺舵,并绑好后蒿,让船不左右摇摆。

生意好时,一个月装几船返程货,每人可多挣几十块钱。

运沙砖也是个苦力活。在蓬安下码头沙砖厂脚下河边上货,全部上完就是下午一点多钟了,马不停蹄开船,十多吨砖拉上水,特别是寒冬腊月,白天时间短,得赶路,望第二天继续走船,咬牙也得坚持。驾长出纤,纤藤是用篾刀将生长了一年的楠竹,裁成丈长,划成比筷子稍细的篾条挽圈置入瓮子锅中,蒸透晾干,再编织成一圈一圈的制作而成;驾长将纤头圈成十多米长捏在手上,用力一抛,领纤人即头纤捡起纤头扣上搭板跑步前进,其他船工跟上,一左一右都将搭板依次扣上;拉船的搭板,挎肩头那端用的是长约两尺的纯棉白布,搭绳用耐拧绞的黄麻绳,绳扣用一小块楠竹钻眼,将绳头穿过打一死结而成。

嘉陵江金溪电站下游马电库水区

从码头出发到牛毛漩滩口,水流平稳,一进滩口,水流湍急,拍打在船膀上“嘭嘭”作响,龙头水卷起的浪花时不时喷上船的走仓,着实吓人。在滩口上船抛号(一段狭窄的水域)上正龙埂,速度要快,眼和手要准,不然船要打张(水流急了,导致船后退或掉头)。船到龙埂头,有经验的前驾长打吉绳接船,只听得“啪啪”声响,并连打几次才将船头稳住,有时还要跳下河扛船头,不论涨水发浪的夏天或是寒冷刺骨的冬天,都少不了这些程序,其他船工迅速跳上龙埂,配合后驾长引纤、搭绳、使劲,让船稳住不后退。拉纤必须合拍头纤步伐,左右两脚一扣一蹬,双手拄地,弯腰弓背,蹬腿埋头,使劲喊着纤号,“嘿咗,嘿咗”,左摆右拐,一步一寸地、慢吞吞地象蜗牛一样爬行甩膀挣,一扭一拐,人们嬉戏中的“船拐子”形象,就是这样油然而生。

入冬后,嘉陵江枯水天,江水清澈见底,江风寒冷水刺骨,冻得手脚麻木,几乎失去知觉。龙埂左侧是正航道,水相对深一点,右侧是横龙埂,主要是拦沙拦石之用,并将少许水拦于右边,形成一些水凼凼和少许绿州,供右岸百姓放牛养羊。

位于蓬安县周子古镇嘉陵江边的财神楼

船到龙埂漏尾时,有一段弯龙埂,水流湍急,象一道坎,咆哮着,让人看得毛骨怵然,这是最危险也最艰难的一段纤路,因常年被洪水冲刷,造成乱石林立,并附着青苔,一不小心被甩得鼻青脸肿;更有甚者,那载重船被纤夫牵引不动,猛烈的激流冲击下,竟然是扭头回跑(打张),如我们不马上甩纤别脱搭板,将会被纤藤活生生拖进江中,或被淹死,或被喝入船肚子下闷死。

出了龙埂一直到沈家坝滩窝子,一路平流水,到滩窝子后,说来也奇怪,一路奔腾南下的江水,在这里迂回,形成巨大的西流,也叫回水,驾长会利用这段水域让船自由上行,省了不少纤夫脚力。

嘉陵江沈家滩拐角

上了沈家滩进入曹家背石砣,水平静得出奇,人们叫它死水,不论上下船都得用力;进入沈家坝撬角,对面是乌马奔江方石岗,就要抛河到曹家坝,离目的地很近了,大家才松口气,又有说有笑地拉完最后里程。

嘉陵江曹家背石砣

这时已夕阳西下,暮色苍茫。

暮色里,我们终于甩掉搭板,松脱纤藤,瘫软地坐在了曹家坝的沙滩上,看着暮色,禁不住仰天长啸——拉纤走船何时了……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曹燕辉(四川省蓬安县)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终审:唐志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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