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邀月

李未玮

初秋傍晚,母亲总爱做拿手的酸菜豆花饭,今晚也不例外。齿颊隐隐生香,不觉知中胃囊又被一阵酸爽撑大了些,胃肠蠕行减慢,这也为我湖边消闲生出了由故,丈夫没有像往常饭后看书,我便约他一起随意走走。

青川特色名小吃“豆花珍珍饭”

晚风很软,从指缝和耳边缓缓穿过,带着丝丝凉意,想来次日清晨,路边的小草会喝上足够的凉露。余晖落下的地方,隐约划着几绺散漫的云,旁边的空白里早已挂上一钩斜月,遥望去,弯如刀。这弯刀让我想到了丰收,是少时目及或参与的幕幕劳作轰烈的景象。

接下来轻易数得过的日子里,月儿会渐渐升长起来,或在午后晴空早早儿占据有利地势,或在人们夜梦静思时偷偷爬上窗头……一点点逼近规整的圆。时近中秋,团聚赏月圆是熟悉为常的习俗,俗话说“十五的月儿十六圆”,不过,我总少见标准似圆盘的满月,如若不停追逐而仍然不完满的人生。也许,月亮适宜地拿捏着度,娓娓述说——“小满即圆满”吧!

“或许做农民,我们会有更多好收成!”我信口一说,语调漠然,透出庄稼已“噌噌”破土而出的轻淡,仿佛丰收与我是否劳作无关。

和谐白龙湖(摄影:罗斌)

童年光景,我基本是在距离白龙湖幸福岛不足三公里的小村子里度过的,院子周围住着几户同姓同宗族的人家,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孩,他们或是我的玩伴,或是我的同窗。那些年月里,常听长辈们对小孩讲“只要好好读书,要天上的月亮也给你摘”。我曾闷闷不已,一边疑惑父母为什么从不豪言表达这样的承诺,但也渴望争取到摘下月亮的时刻,一边默默勤奋苦读。

长大后,发现旁听过的那些承诺都成了风中的云,已然被岁月的无情撕扯得七零八碎,逐渐在记忆的风中飘散殆尽。孩子们被父母“忽悠”了数年,当然,也明白了长辈对子女成长饱含的良苦用意,渐行渐长。

如今,我家迁离村子多年,时常在梦里忆及当年,再回老家却成了匆匆过客。

我喜欢在贴近白龙湖尾水区的沿湖路上散步。每次行至码头,望及老家的方向,心窝处不由得会涌起儿时生活的片段,期待秒变一叶扁舟,和自由的野鸭相伴,在碧绿澄澈的湖面随行。

倘若丰收与心境有关,那么,我是富有的。今晚,大抵也如此。

蓦地,我看向同行的丈夫,他徒步在沿湖路上,不知何时身边尾随着一只流浪狗。途中,除了一棵站成人形的树,再没遇上什么人,略显清冷。远处,湖水静得可怕,却平坦开阔,月光洒向湖面,有和晚风一样的柔软。倏然,自心底又涌出小年轻约会般的情愫来。天边的晚霞暗去,我却红了脸。

猛然间,一团黑影掠过湖心,激起圈圈涟漪,越扩越大,银光漾溢,在湖面泼洒出闪闪繁星。突遭猛惊,心脏噗噗作响,眼前一切,旋即风起云涌。但很快,又恢复一往如是的平静——这样的月夜,我怎说得出“月光如水水如天”的佳句,单选用一个“美”字,似乎又欠缺了诚意。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大抵,应是这词句引惹我们这一男、一女、一狗、一树来湖边共赴月夜秋光的吧?

走了一段路,天越发暗了,借着路灯的朦朦微光,依稀看见被驯化成瓶型的一排紫荆树,每两棵树之间,零星的穿插着趋光的芦苇,在夜风中晃动灰白的头,时而轻拍赤裸着身子的紫荆条。树身抖擞着,犹如温婉少女初见意中人之状,虽看不清,可一定也红着脸,低语娇羞呢!幸得我们仨的影子铺排的很宽,遮住了昏黄的光,让她得以饬整容颜。

浅柔的月光已洒满前行的路,路灯倒像是陪衬,湖水尽头山的轮廓全隐藏进黑暗里了。一路走来,我们都不说话。我与他,二十年的相处,一如在一年的某些天里,亦如今晚,月与夜,夜与湖水,湖水与野鸭,野鸭与水草,芦苇与紫荆树……早已水乳相融,生出了默契。

沙州镇白龙湖畔捕鱼人(严旭明)

缓行至气质高雅的美人鱼雕塑前,我俩不约而望,定晴湖心,一条雀跃的鱼惊扰了缠绵在怡静湖水里的野鸭,它在劫难逃了。向来,我们不愿见闻杀戮的血腥,但“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那狗警觉地狂吠几声,短暂的搏斗结束了,现场没有狼藉,只留下一环环银蛇般的光带渐变着。渐渐地,银蛇断裂成条条银鱼,环绕湖心一点点退向岸边。夜,复静如初。

白龙湖,偌大的水域,资源丰沛。暑往秋至,依旧沃水浩瀚,鱼类绝不缺乏,为夜里的厮杀大戏上演提供了宽旷的舞台。然而,帷幕后的人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人类是导演,也都入了戏。与湖水有关的一切,都被写入引人致胜的剧本。在保护和利用的戏份里,我们邀约湖畔,共同见证人与自然繁衍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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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李未玮

供稿:青川县地方志编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