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故事

田雨佳

一

农家庭院，灯火通明，东方家正在举行家庭聚会。一家人围着远道回来的东方闻音，拿着手机，照相。

东方闻音：“来来来，围拢点，来一张全家福。”

东方妈：“小龙你过来一点，你离奶奶太远了。”

东方闻音：“爸爸呢？从回来到现在，我还没见到爸爸，他去哪儿了？”

东方妈：“下午就出去的，还不是村办公室！”

东方闻音：“不是退下来了吗？他到村办公室做什么？”

东方闻明：“他是出了名的东方大侠，本来就风风火火，怎么闲得住？村支书是没选上，可给他弄了个监委主任，干得更起劲了！我们先照吧。”

东方闻音不高兴地照了一张：“哥哥，你要多劝劝他，身体要紧。”

“他老人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东方闻明：“你劝吧，反正我劝不了！你听，他又嚷起来了！”

“为防止疫情扩散、蔓延，确保您和家人以及全村人的身体健康、生命安全，晓得的再听一下、不晓得的仔细听一下。所有返乡人员，尤其是武汉返乡人员请主动配合做好疫情防控工作。主动向村上报告本人情况，请自离开原居住地之日起14天内主动居家隔离，14天内不要走亲访友、不与外人接触，不要把病传播给亲戚朋友。”

“你是！”

全家人望着东方闻音。

二

村办公室，东方勖正在开会，给张三、李四布置任务。电话来了，女儿在电话里喊：“爸爸，吃饭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东方勖：“你们先吃，爸爸忙着呢！音儿，你们回来了？”

东方闻音：“爸爸，下午到的。我先到，欧阳还有几天，保证婚期前赶到。”

东方勖：“乖乖，你竟然回来了。记住，好好待在家里，我马上到！”他对其他两名村干部说：“准备好铁丝网，马上对我家实施封锁管理！”

张三：“你们家，我看没有必要嘛！”

东方勖：“怎么没有必要！别人从武汉回来要实施封锁管理，音儿途经武汉回来就搞特殊，你这是在打我的脸！”

张三、李四面面相觑。

东方家院子，东方勖在安装铁丝网，张三、李四为他打下手，在墙壁上张贴居家隔离告示。一家人跑出来看究竟。东方勖：“站住，不要过来，不要把病毒传给我们！”

东方闻音：“爸爸，你这是干什么？”

东方勖：“因为你，全家人都有可能感染病毒了。接下来，实施封锁管理，不准出门，全部待在家里。”

东方妈：“她可是你的亲女儿呀，你忍心这样对她！”

东方勖：“正因为她是我的亲女儿，我才必须对她负责，对全家负责！”

东方妈：“你这个专干，真是拿钱不多管事多，管到自己的头上了。你怕病毒，你不回家睡山上？”

东方勖：“我不睡山上，我睡办公室。”

东方妈：“铺盖被褥也别回来拿。”

东方勖：“当然不能拿家里的，有病毒怎么得了！我去买新的！”

全家人一脸愕然。东方小龙：“爷爷，带我上街，买汪汪队！”

东方勖：“你也不例外。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然打屁股！”

东方小龙：“爷爷，你真坏！”

三

深夜，东方勖扛着一大包东西走进广场，走上楼梯，走进村办公室。他把脸盆、水杯、牙膏牙刷、毛巾等洗漱用品摆在桌上，把办公桌上的电脑、文件、读物、文具等东西一件件拿走，再把垫絮、被单、枕头、铺盖一件件放上，铺平。电话响了，又是东方闻明：“爸爸，你快回来！天寒地冻的，你身体又不怎么好，怎么能睡办公室！”

东方勖：“你别管，好好在家待着就是！”

东方闻明：“二妹这次回来，一是过年，团聚一下。二是举行婚礼，办酒席热闹一下，你当老汉儿的面也不见，怎么办呀。”

东方勖：“酒席当然不能办了。防疫期间，严禁聚会、聚餐！”

电话里，东方妈带着哭腔说：“定好的日子、看好的期，请帖已经发出去了。如何不办？亲朋好友、团转四邻，要戳我们的脊梁骨呀！”

东方勖倒水，洗脚：“非常时期，大家会理解的。”

东方闻音：“不结婚也可以。可是，爸爸你回来呀，我不能背害你有家不能回的骂名。你快回来，大不了和我们一起隔离！”

东方勖：“记住，是我自己要睡办公室的，没人会怪你。况且，我才不隔离呢。村里那么多事，我怎么可以隔离。好了，就这样定了，我明天还有事，早点儿休息。”

东方勖拿出纸笔，构思着什么。一笔一划写在纸上的，是几句顺口溜。

“一要出门戴口罩、二要回家洗手早；三要居家常锻炼、四要窗户通风好；五要体温常检测、六要保持心态好；七要异常及时报、八要互相监督好；九要户户家底清、十要人人配合好。”东方勖一行骑着摩托车，后座的音响播放着《防疫顺口溜》。

东方勖在村民楼房山墙上，张贴《二十户联防告知书》。一村民走过来，东方勖向他讲解：“大家要互相帮助、互相监督，如有外来车辆、外来人员，要及时报告，坚决不能让病毒输入和扩散！”

在自家院坝边，东方勖放下购买的生活物资，有蔬菜、有米、有油，还有几包“汪汪队”奶酪。“东西我放在敞坝边了，待会儿你们出来拿。”他转身没有走出几步，东方小龙跑出来了，翻看着口袋里的东西，然后大声喊：“爷爷，这不是我喜欢的口味！”

村口卡点，东方勖在值夜班，排查进出人员。微弱的灯光下，他的身影非常高大。“我以为晚上没有人守，没想到你们这么认真。”一位妇女被劝返后，关心地说：“天寒地冻的，你们白夜昼晚地守，不冷吗？”东方勖：“不冷，当过兵的都是铁打的汉子，不会冷！”一起值守的民兵说：“他是远近闻名的东方大侠，一大把年纪还抢着值夜班，比我们年轻人都积极，怎么会冷？”

四

一辆小货车在山间飞驰，车厢里载着生活物资。张三边开车，边开玩笑：“东方主任，你说这趟，算私事，还是公事？说是公事吧，有的东西是你自家用的、自己出的钱；说是私事吧，你又为其他几户买了很多东西，连自家买的东西，都一笔一笔地记得清清楚楚。”

东方勖：“算私事，下来我给你油钱。村上本来就没有多少钱，我不能擦油，打小算盘！”

张三：“私事就私事，但你不能说钱不钱的。好了，这趟，我也算私事，一分公家钱也不要，和你一样当个跑腿员，义务作贡献！”

东方勖：“好！小伙子，你要记住：一个人办事，公是公，私是私。可以舍私为公，千万不能损公肥私！”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接起来，东方闻音在大声地喊：“爸爸，欧阳被带到派出所了，你快去救他！”

东方勖：“我的准女婿来了，好，我去！”

东方闻音：“爸爸，他可是第一次来我们家，你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派出所，欧阳在接受问话。

同志，非常时期，全民抗疫，请你理解。

我当然理解。

姓名？

欧阳文星。

职业？

建筑工程师。

常住地？

上海。

为什么来此地？

访亲，结婚。

访什么亲，和谁结婚？

东方勖的女儿东方闻音。

东方闻音为什么没来接你？

她在居家隔离，来不了。

你在来此之前到过哪些地方？

接到紧急命令，到武汉修建火神山医院。

哟，修建火神山医院，那你还是大英雄！不过，武汉来的，必须集中隔离14天，请你配合。

集中隔离，我同意，但我想见东方闻音一面。

她在隔离，你马上就要隔离，怎么见面？

这时，派出所长领着东方勖走进来，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欧阳文星：“看着有点面熟，但……不认识！”

东方勖：“你不认识我，但我早就认识你了！小伙子，比照片精神，我喜欢。走，和我一起去见东方闻音。”

五

东方家庭院，欧阳文星与东方闻音见面。铁丝网外，是东方勖，以及戴着口罩的警察、医务人员。铁丝网内，是东方一家老小。

东方闻音：“你来了，跨越大半个中国来了。”

欧阳文星：“你不生我的气了？要不是情况紧急，接到任务立即到场修建火神山医院，我会和你一起回来的。”

东方闻音：“你们听听，我的未婚夫是去修建火神山医院，为疫情防控作贡献，难道也要集中隔离14天？”

警察：“对于这种情况，我们码不准，是居家隔离，还是集中隔离，我马上请示领导。”

东方勖：“不用请示，我说了算，马上集中隔离！”

东方闻音：“爸爸，你不爱你的女儿！”

东方勖：“我爱，你在外面读书，然后工作，我天天都想着你就在身边。”

东方闻音：“爸爸，你不喜欢欧阳？”

东方勖：“喜欢，小伙子精蹦蹦的，我好喜欢。一听到他选择逆行，到武汉修建火神山医院，为疫情防控作出了特殊贡献，我更是肃然起敬！”

东方闻音：“既然喜欢，你摘下口罩。”

东方勖：“我摘，为了我的女儿，我一定要摘。”

东方闻音：“爸爸，你拥抱一下欧阳。”

东方勖犹豫着：“从来没有拥抱过，年轻人的礼仪，我不习惯。”

东方闻音：“为了你的乖女儿，为了证明你不害怕病毒，为了迎接疫区来的英雄，你必须拥抱。”

东方勖：“好，欧阳大老远的来，我还没想好怎么欢迎他。好，我抱。”东方勖与欧阳文星抱在一起，东方闻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旁边的警察说：“对不起，东方主任，因为你与武汉来维人员亲密接触，必须集中隔离14天。”

东方勖笑了：“我同意，我去陪我的准女婿！”

集中隔离点，一人一个单间，医护人员精心护理。东方勖与欧阳文星微信视频通话。

东方勖：“小伙子，我们这么对你，你后悔吗？”

欧阳文星：“为了爱我的人，为了我爱的人，不可能有后悔二字！”

东方勖：“你还打算与东方闻音结婚？”

欧阳文星：“每时每刻都在想，只是疫情防控需要，不允许！”

东方勖继续卖关子：“如果我答应你们如期举行婚礼，你同不同意？”

欧阳文星：“当然同意。可我们还在隔离，怎么可以？”

东方勖：“隔离病毒，隔离不了爱。小伙子，定好的日子、看好的期，我这个老古董，怎么会更改。你准备一下，明天你们举行婚礼。”

六

东方家居家隔离时间满了，张三、李四来撤了铁丝网。东方一家走出院坝，又说又笑。

东方闻明：“小龙，咱们上街，买汪汪队去。”

东方小龙：“我才不去。爷爷买的，还有很多呢。况且，我的画还没有画好。”

东方闻音：“哥哥，你要上街，允许吗？”

东方闻明：“按规定，一户一天允许一人出村购买生活必需品。何况，有些东西，必须今天备齐。”

东方闻音：“什么东西，如此紧急？”

东方闻明神秘地一笑：“暂时保密！”

集中隔离点，欧阳房间，医护人员用东方闻明捎来的东西，简单布置了一下，不是洞房、胜似洞房。

东方勖发起微信视频会议：“东边一朵紫云开，西边一朵紫云来;两朵紫云齐贺彩，新人携手上堂来!”

喜迎春唢呐响起来。隔离点房间，欧阳穿着新郎装，戴着胸花，神采奕奕。东方家，东方闻音穿着新娘妆，笑靥如花。

东方勖：“接下来是夫妻对拜，二位新人向左向右转， 一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白头偕老、风雨同舟。二拜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早生贵子、光耀门庭。三拜勤俭持家、同工同酬，志同道合、心心相印。新人拜堂礼成，有请新郎新娘共入洞房……”

话还没说完，东方勖已经老泪纵横。

东方勖两人的隔离期满了。疫情解除了，春光明媚。

东方家院坝，一家人喜笑颜开，照全家福。队列已经排好了，站在前排正中的小龙突然跑进屋，拿出一副画放在胸前。画的是东方勖，还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我心中的战疫英雄”。

全家福照成了。定格，泛白，成为历史。

（作者单位：四川省筠连县委组织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