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阳光洒下来

田雨佳

正月初一，堂弟打电话来，一家人要来耍。心里一咯噔，他可是从上海回来的，得想办法拒绝他！我推开窗户，看了看大街上戴着口罩冒雨前行的行人说：“落雨兮兮的，等天放晴了再聚嘛！”

“咱们两兄弟，刀山火海都不怕，还怕这点雨！”堂弟不甘，直嚷嚷。说实话，我也想和堂弟当面聊聊。他是一个聪明人，高考时大意失荆州，又不愿复读，失去了一些机会。一气之下，出外打工，三年五载都不和家人联系。好不容易主动打电话，我怎么会拒绝推心置腹的机会。可聊什么呢？聊幺叔种了十多亩茶叶，每年收入也不赖，需要他回来打理？聊幺叔、幺婶身体不怎么好，需要他回来照顾？虽然没有想好，但也不想放弃。

“今年过年不串门，来串门的是敌人，敌人来了不开门……”外面大街上，流动宣传车哦豁连天地吼。再看了看电视里满屏的口罩，我只能拒绝了。接下来，在“方圆”百多平方米的房子里溜达、旅游，哄孩子、耍手机、看电视，吃饭、睡觉。最难伺候的是小朋友，他本是每日要上街放两次风的，上午一次，下午一次，雷打不动。如今把他困在屋里，“我们上街嘛！我们上街嘛！”一直闹。

第二天，还没有睁开眼睛，堂弟的电话又来了：“今天没有雨，估计还有太阳，总可以了吧！”我一边接电话一边起来，窗外真的没有雨，灰蒙蒙的云层里，甚至漏出几缕霞光。“今天不行。”“今天怎么又不得行？告诉你，我不是来耍，我是来商量事情！”“商量事情也不行！今天我值班，我没有时间陪你！”“大年初二的，不是全国人民都放假吗？你上什么班，你看不起我，你欺负我没有班上！”堂弟的声音越来越高，怎么解释都不听，“啪”地挂了电话。

坐在办公室里，我的耳际还响着堂弟的粗气。窗外的确有阳光，但我的心，怎么也明媚不起来。武汉封城、北京所有庙会取消、上海迪斯尼关闭、贺岁电影全部下架、全国戒备百城空港！我直愣愣地看着屏幕上的字，知道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春节。

不管是雨天阴天还是晴天，一家人只能一个人出门，购买生活必需品。“在家里看电视，睡觉，吃饭；起来又是看电视、睡觉、吃饭，都连续重复好多天这样的生活了。以前天天说羡慕猪的生活，吃饱睡，睡饱吃。现在总算体会到了，发现猪的生活也不容易啊！”妻刚瞅见这个段子，大声念着，指尖一点、再一点，转了朋友圈。

“当务之急，得有装备！”正在读高二的小姑娘，雄心勃勃地上淘宝、上天猫。目的只有一个，买口罩！浏览了一个多小时，连续下了两单，都没有回音。她安心了，时断时续地做假期作业。后来，等到学校钉钉打卡，她才每天听网课、做作业，停课不停教，在家学习。

幼儿园延时开学，小朋友很不好收拾。“我们逛超市嘛！”“你开车车来接我嘛！”即使骑着电动车从客厅到卧室，再从卧室到客厅，到厨房溜几圈；或者骑着溜溜车在厨房、餐厅、客厅间风驰电掣，“哐”地来来回回急转弯，他还是忘不了要上街、要逛超市、要买好吃的。妻急中生智，把小朋友的所有玩具车都搜出来，摆在茶几上，七八十辆，蔚为壮观。“这个是翻斗车，这个是消防车，这个是救护车……”小朋友检阅着它们，消停了一刻。

也就是在小朋友要当驾驶员、消防员的时候，才可以瞅着机会将房门一关，抢着电脑，开始工作。正月初五就开始上班了。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有人逆向而行，有人挺身而出，有人冲锋陷阵。我的任务是，用自己的文字，描绘齐心战斗的画面，讴歌英勇奋战的战士！

刚开始的几天，电话接指示，QQ、微信收资料，在家里练“一指禅”。但难免走火入魔，半夜三更也不停息。正月初十，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收心会都没有开。每人发两个口罩，说提倡灵活办公、居家办公，完成工作任务就行。不料，第二天就接到紧急任务，忙活到凌晨3点。第三天，除中午、晚上回家吃饭抹嘴就走外，几乎全天在办公室，一直到深夜。

堂弟后来又几次打电话来，不再提来耍之事，只是湖南湖北地扯把子。还有就是，阳光究竟能不能杀死病毒？春嫩枝头，地里的茶叶爆嘴了。一次，凌晨1点多他又在微信里唠叨。我没多说，只是把手机举起来，扫了一圈就把他镇住了。乖乖，你果然在办公室！没想到全国人民都睡觉了，你们还在加班！接下来说了句：我算明白了，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十多天的闭关，他难道修炼成了诗人！

接下来的日子，堂弟的语气客气多了：我也怕中奖，我回家时虽然是自己开车，但我途经武汉，我也要居家隔离14天！这天，他告诉我，他把扫帚立起来了！美国宇航局（NASA）说，这是一年中地球引力最小的一天。我照着他说的做，试了又试。扫帚站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小朋友着迷了，静静地看。然后一把抓过去，自不量力地立。刚满3岁的他，怎么立得了扫帚？只会往他身上倒。但他不管，高兴着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了又笑。

这天，堂弟又打电话说：“今天放晴了，我可以来耍吗？”“你可以来，但门口的卡点会不会放你进来，我就不知道了！”见我又在打太极，堂弟直接说：“你以为我有时间吗？春光明媚，我正在山上采茶叶！还有，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我不出去打工了，想在家里发展生产，你给我合计合计，种什么合适!”

我正在思考怎么回答，却被进门的一位老爷爷打断了。老人家说，前方在昼夜奋战，他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想做点事情却做不了什么，好在这几年茶叶争气，存了点钱。他要奉献爱心，捐款1万,但不知到哪儿捐。等我颤抖着将老爷爷引到受赠地点回来，堂弟已拍了许多图片放在微信群：绿莹莹的茶园，戴着口罩采茶的堂弟，还有幺叔、幺婶，以及乡亲们。灿烂的阳光洒下来，照着一张张古铜色的脸。

（作者单位：四川省筠连县委组织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