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满山海

凌 齐

翻开泛黄的相册,剥开尘封已久的记忆,探寻一切青涩与美好。照片中的女子如一朵盛开的幽兰,一袭紫色长裙,眉眼如画,抿嘴一笑,便是春暖花开。这一帧定格在母亲的桃李年华,没有生活的重压,没有油盐酱醋茶,也没有调皮捣蛋的孩子成日找茬。一切都是纯粹而明朗的。

流年染指,经年已逝,转眼掠过二十年,岁月在光影中斑驳,深深浅浅地刻在美丽的面庞上。仿佛一夜之间,青丝染成白发。在生活的摧残下,她变成了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每每有人这样说,她总是笑骂着,却又暗自神伤。她的眼中希冀淡去,爬满了无奈。

母亲年轻时,身姿窈窕,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太瘦了。而就是这样瘦弱的身体,却孕育出三个生命。从前我太小,很难想象自己出生的那一刻,她遭受了怎样的痛苦。直到后来,她生下两个可爱的妹妹,在医院苍白得吓人的病床上躺着,脆弱地像一张白纸,脸上血色全无,那一刻,我才体会到那一句“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的真正内涵。以那时为分界点,之后的她,身材走样,面容憔悴,葱白的手指也变得胖嘟嘟的。她的话里逃不开的是减肥和美白,却始终剥不开生活的丝茧。

蚕蚀她的或许不是岁月,而是我们这几个臭小孩。

她的生活是三点一线:我、妹妹、工作。而我年少不懂事,总是埋怨她不能将爱意平等地分摊在天平的两端。生活迫使我们山海相隔,长途电话很贵,但她却不厌其烦地每天三个电话,“吃的什么?睡得好吗?不要太累了知道吗?”她总是问我,却忘了问自己。惊醒我的不是这些日常,而是凌晨三点雷电轰鸣时跨过千里山河的温柔低语。我怕雷,母亲一直记得,我不知道是我与她之间心有灵犀,还是血浓于水的亲情能够超越时空距离。她告诉我:“不要怕,妈妈不挂电话,你睡吧。”

高考前夕,我异常焦虑,为照顾我的情绪,挂断了那通倾诉委屈与泪水的电话,她就立马订了最早的票回来陪我。福建到四川的距离是1981.2公里,而我与母亲的距离是心连心。我还记得那个蝉鸣阵阵的下午,老师告诉我母亲在校门口等我时我的心情,我从未觉得课堂的四十分钟那样漫长,我想变成一只小鸟飞到她身旁,我怕我下课后她已经回家,也怕她赶不上末班车。当我冲到校门口的那一刻,她就站在树荫下,我冲过去抱住她,像放映了无数次的电影桥段,如果有一个特写,那一定能拍到眼角的泪。踩在她的肩膀上,我们几个孩子一点点长高,而她却一点点变小。即使我已经长大,母亲还是喜欢牵着我过马路,搂着我睡觉,帮我吹头发,不厌其烦地帮我整理书桌。或许在她眼中,我一直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

我想对她说几句话,但终究是爱在心头口难开。或许那些说不出口的爱意,却是如山水画中的浓墨几笔,暗地里诉说着无尽的缠绵与温情。其他我不敢奢望,我只愿,她的余生,一切尽意,百事从欢。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凌 齐(宜宾学院文艺学部2021级2班)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