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牠们曾如此美丽!

蔡 玲

巴厘岛,位于印尼爪哇东端,距首都雅加达1000多公里,面积5620平方公里,人口315万。

全岛山脉纵横,东高西低,大部山地,有10个已喷发的火山锥,最高峰阿贡火山海拔3142米。全岛热带植被茂密,景色瑰丽旖旎,原始海滩神奇诡秘,终年绿水青山,林木参天,风情万种,万花烂漫,被称为神明岛、罗曼斯岛、天堂岛、魔幻岛、花之岛。

全岛日照充足,火山灰使土地异常肥沃,农耕发达,盛产稻米、玉米、烟叶、咖啡、柑桔、香蕉、洋葱、棕榈树等及波萝蜜、榴梿、红毛丹、山竹、蛇皮果、Markisa(类似龙眼,汁多味甜,非常好吃,专生于赤道周边)等奇异热带水果。以牛奶、咖啡、烟草、棕油为主要出口商品。

2015年,美国著名地理杂志《旅游十休闲》全球调查,印尼巴厘岛被列为世界最美岛屿之一。

1993年,作者蔡玲印尼巴厘岛海滩留影

巴厘岛,原本是巴厘虎的生存家园。自从一万年前,印尼群岛由于欧亚大陆板块移动、海平面上升被海水与亚洲大陆分隔,巴厘虎与其他亚洲虎分离滞留该岛,牠们祖祖辈辈就快乐地生活在这里。

巴厘虎是世上几种老虎中体型最小、数量最少的一种,属生活在南半球、靠近赤道的热带岛屿虎。雄虎体长0.9-1.6米,雌虎0.7-1.4米,重100公斤,肩高0.8米。拥有鲜亮斑澜的橙桔色毛皮,黑色条纹间夹有大小不等黑色圆斑,额部黑色横纹鲜明,形成一个大大的“王”字,一双美丽的活灵活现的大圆眼睛,生生注视着这个世界。巴厘虎,个小量少,却是虎家族中最漂亮的!

巴厘虎

19世纪,三名荷兰航海探险者驾船为避风浪,在巴厘岛抛锚上岸,该岛的美丽迷人使探险者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喜不自禁,由此渐被荷兰据为己有,霸为自己的殖民地,直至1945年印尼独立,联合国勒令荷兰退出该岛。

由于斑澜鲜亮的巴厘虎皮比爪哇虎皮售价更高,虎骨被认为比爪哇虎药效更好,且数量稀缺,巴厘虎受到荷兰殖民者和当地住民更为凶残、暴虐、迅速的猎杀,比爪哇虎还早了4-50年灭绝,最后一只巴厘虎于1937年9月27日在巴厘岛西海岸丛林中被凶残贪婪的盗猎者射杀,从此,再无人看到过美丽斑澜的巴厘虎。若干年后,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经调查,确认这一与印尼其它虎种更与世界其它虎种有别的独立罕见稀有虎种—巴厘虎,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的红色名录中,列为:绝灭!

巴厘虎

巴厘岛当地政府对某次射杀巴厘虎的过程作了记录,这或许是唯一的一份文字记录:1911年10月,巴厘岛西部海岸,当地住民发现了巴厘虎的脚印,于是在脚印附近设下两个陷阱,用山羊充当锈饵,猎捕人员四周隐蔽。果然,11月3日,一只饥饿的怀胎待产母虎想以山羊滋补身子和胎儿,便小心翼翼地悄悄靠近锈饵。穿着树叶与枝草编织成的“衣服”、隐蔽在暗处的一组猎手,看到了丛林中时隐时现的闪动的橙桔色亮点,待亮点在绿叶与草丛中慢慢移动靠近锈饵,一颗罪恶的子弹射中了这只雌虎的眼睛!随即众人子弹齐发!被数枪击中的老虎愤怒地咆哮、弹跳,倒地抽搐,在剧痛中死去,悲状惨不忍睹。猎手们靠近查看,头中三枪,血流满面,其中一颗子弹击中眼球,穿眼而过,整个眼珠被击碎!猎手们抬着这只怀胎即产的母虎,送往当地政府卖了高价,全村欢腾。

1911年11月3日,一只怀胎待产巴厘雌虎被射杀,头中三枪,其中一颗子弹击碎眼珠穿眼而过,众人抬着这只雌虎走向当地政府卖了高价

全球只有亚洲有虎。虎在亚洲曾是一个庞大的动物种群,20世纪初仍有10万只左右,短短百年锐减为不足4000只。世界原有8种虎,20世纪就有5种灭绝,牠们是:西亚虎(又称里海虎)、中国新疆虎、印尼爪哇虎、巴厘虎和中国野生华南虎。现仅存三种:西伯利亚虎(中国境内称东北虎)、孟加拉虎和苏门答腊虎。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中国野生华南虎,是20世纪“除四害运动”后发起的“打虎运动”后灭绝的。“文革”中我在报上看到某猎杀华南虎的人被冠以“打虎英雄”登报立功受奖!人们只能在动物园还可以看到人工华南虎。就是这几只人工华南虎,12年前的上一个虎年,我在报纸上也看到:一只顽皮淘气的华南虎幼崽因不听某“模范”饲养员的话,而被该“优秀”饲养员愤怒拎起活活摔死!

巴厘岛政府一名接待我组的官员在介绍岛史时,跟我讲述了上述故事。我听后悲愤至极!我仿佛看到了那只饥饿的漂亮的怀胎雌虎小心翼翼靠近锈饵的情景,很难想像牠那水灵灵美丽的大圆眼,眼珠被子弹击碎时,牠是怎样的疼痛难忍,愤怒咆哮,痛苦挣扎!保护野生动物,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事,就在100年前,人类还是如此愚昧!

夜幕下,这只巴厘虎听到盗猎者动静 机警地潜伏在水塘中

除虎外,世界其他猛兽同样遭到人类凶残灭杀。

亚洲猎豹的奔跑速度可达每小时115公里,比汽车还快,其一次跳跃的跨度可达10米,是跑得最快、跳得最远的陆栖动物。由于豹的毛皮比虎皮还贵,是豪华皮草及其他奢侈品的珍贵原料。正是这罕见贵族气质的尊典之美,给豹族带来杀身之祸。尽管亚洲猎豹是动物世界的速跑冠军,但终赶不上子弹的速度。1948年,世界最后一只亚洲猎豹在印度南部被枪杀,从此,体型修长矫健、姿态优美绝伦、动作快捷灵活、跑起来凌空飞腾一般、画着优美孤线的世界动物速跑冠军亚洲猎豹在地球绝迹。世界最后一只云豹也于1972年在中国台湾倒在了偷猎者黑洞洞的枪口之下。

狮,在非洲被称为百兽之王,其声吼可传到方圆八九公里外,真是威震八方。可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人类并未把狮放在眼里,大量捕杀,令西非狮与北非狮分别于1865年、1922年灭绝,亚洲狮也于1908年灭绝。

最后一只阿特拉斯棕熊、勘察加黑熊和墨西哥灰熊,分别于1870年在阿尔及利亚、1920年在俄罗斯和1964年在墨西哥被人类射杀。

狼,这种吃苦耐劳、坚韧不拔、极具爱心并富团队精神的优秀动物,长期以来被人类误解,遭受人类更为凶残的灭杀,背负着人类强加给牠们的种种莫须有的恶名蒙冤屈死。全球原有30种狼,在20世纪的100年里,被人类斩尽杀绝的竟多达19种!

1911年,生活在加拿大拥有漂亮、修长、柔美体型和全身白雪般细腻长毛、被称为“梦幻之狼”的珍稀狼种白狼,在人类的刀枪下终成梦幻,永远消逝。

1915年,极爱干净的最后一只基奈山狼——一只怀胎待产的母狼在美国阿拉斯加被人打死,母子双亡。

1917年,最后一只美国佛罗里达黑狼一家4口——两只刚生不久的吃奶狼崽,在牠们的父母为救崽挡在儿前、面对人类枪口以身护崽,爹娘(二只大狼)先相继被人打死,呯的一声又一声枪响,二只吃奶幼崽也倒在了爸妈的血泊之中,全家暴毙!

其他狼种,世界最后一只南极变色狼、日本倭狼、新墨西哥灰狼、澳洲塔斯马尼亚黄狼、加拿大喀斯特棕狼和美国德克萨斯红狼,也分别于1900、1905、1920、1933、1950和1970年,带着对人类的友好、不解和对这个世界无限的眷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以上虎、豹、狮、熊、狼这类猛兽都惨遭人类灭杀,更不要说其它动物了。就连体形庞大的大象也难以幸免。20世纪80年代,我在非洲工作,在电视新闻中看到某地捕获一只大象,该大象被五花大绑捆个结实,几个彪形大汉手持利器在狠命挖、撬、扣这只大象的长牙。大象血流满面,痛苦异常,大声哀号,拼命挣扎!沾满鲜血的象牙活生生、血淋淋从满面流血的大象脸上生生挖出,其状惨不忍睹!我当时真不敢再看!

我组在巴厘岛工作不顺,最后双方各让一步达成协议。离岛前印尼方友好邀请我组参观该岛。巴厘,不愧为世界最美岛屿之一,拥有我所见世畀最美海岸。海滩平坦宽广,沙粒洁白细腻,海水湛蓝清澈,海浪像身着白色纱裙的女子,从遥远的蓝色天边向海岸姗姗走来!

这里,原本是迷人神奇的原始海岸,是巴厘虎世世代代快乐生活的家园,人类赶走了巴厘虎,还把牠们斩尽杀绝!在滴满巴厘虎鲜血的土地上大兴土木造出座座超五星酒店,使这里成为世畀顶尖级旅游胜地和度假乐园。每年来此的外国游客300多万,酒店入住率90%以上,多以欧美、澳洲、日韩游客为主。进入本世纪,中国游客猛增,已超游客总数1/4,甚至包机前来,多经香港或马来西亚吉隆坡或印尼雅加达停机加油后直达。现印尼已把中国当作重要旅游新资源予以开发。

在告别巴厘的头晚,虽然客房没有空调,但海风习习,十分凉爽,易于入睡,我仍几乎彻夜难眠,凌晨,索性步出酒店走向海滩。

黎明之前夜最黑,伸手不见五指,丝丝的流星雨,忽闪着萤光,在漆黑的夜空中款款而行。大约凌晨4点,沿着东方的海平线隐影显现出一道细长的鱼肚白,预示着黎明与朝霞即将来临。我透过浓重的夜幕,目不转晴地注视着东方。奇迹发生了!那带来黎明的鱼肚白的温柔的萤光,与变幻的云朵组成了一幅史前的美妙画卷:山野、森林、草原、湖畔……那已灭绝的无数生灵全已复活!啊,牠们曾如此美丽!牠们或立或卧,或奔或行,或成群或孤单,或亲昵或追杀......一个个生生活在我的眼前!突然,人类的枪声响了,牠们一个个倒在白泊中。

哲人康德说:“有两种东西是值得赞叹和敬畏的——我们头顶璀璨的星空和内心神圣的道德法则。”对自然心存敬畏,对地球胸怀感恩,对自然界其他生命也心怀尊崇并倍加珍惜,我们人才能长久生存于这个星空之下,人类社会才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让我们在心中为那些灭绝的美丽生灵留下充满温情的空间,让牠们在这个空间复活。我们祭奠并怀念牠们,惦着牠们为地球和人类做出的贡献,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在牠们面前反省自己的作为。在心中这个廓大而湿馨的世界里,牠们飞翔、潜游、迅跑、疾走,而且唱着快乐的歌。

写于2022年3月27日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蔡 玲(原名蔡鹤林,先后在装甲兵坦克第二师、坦克第六师、冶金工业部情报研究所、国家进出口委员会、外资委、国家经贸部、外经贸部、商务部工作。在地方工作期间,曾几次在中国驻外使馆常驻,历任三秘、二秘、一秘。2010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