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牟罗寨

杨景岗 陈 平

辉山有寨,名曰牟罗,一行数人,慕名而至。

从乐山出发,经五通桥至两河口,沿213国道行至鮺草滩后右行5公里,便到了辉山镇(2019年12月在四川省乡镇行政区划调整改革中,乐山市五通桥区辉山镇被撤销,其行政区域划归金山镇管辖)。

辉山镇小,小到步行十多分钟可把镇逛完。竹椅、方桌、一碗茶,老人们抽着叶子烟坐在老茶馆内,或侃侃而谈笑语风生,或安静祥逸闭目养神;远处炊烟、瓦房、竹篱笆,不时窜出几条田园犬嬉戏打闹,好一幅农家庭院画。

牟罗寨就在辉山镇边上。从镇上抬头仰望,但见一座山峰拔地而起,近乎垂直的绝壁,果然是险峻无比,若无人介绍,根本不知那绝壁之上居然有过几段辉煌。

牟罗寨的由来,相传最早有乡民在此防匪患,据险要高地建屋,渐成气候。后有宋代五通籍两大名士,不愿与昏暗的官场同流,回乡隐居于此,开课授徒,坐诊把脉,积极参与乡邻间大小事宜,深受百姓村民敬仰。因二先贤一牟姓,一罗姓,便将此山寨唤作牟罗寨。

沿老街行至辉山中学,便已到山寨脚下,此时坡度陡增,山间小道长久无人行走,青苔早已布满石板,湿滑无比,三步一歇,终是到达山顶。但见一寨门和绵延数十米的寨墙,就地取山中崖石凿成长方条石,沿山势堆砌而成,高有数米。寨门与古代城门无二,只是规模略小,门洞条石上,固定木门的孔臼犹在,青色石条在阳光反射下,透出一些神秘的幽光。

寨门下,青石旁,转身远眺山下,透过幽光分明看到狼烟涌起、战旗摇曳、刀光剑影,圆木、滚石倾泻而下,嘶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此方天地到底经历了什么?同行一史学教授语重心长的说:“若不出所料,这里上演过不止一出悲壮的战役,而且极有可能跟抗元战役有关。”

穿过寨门前行,见一倾平地,甚为难得,有翠竹青柳,有茶花野树,更有民舍几十余家,鸡犬之声相闻,屋顶炊烟可见,一派平静与安宁的乡村景致;更有水塘一口,水清幽静,青青莲叶覆盖大半个池塘,水波鳞鳞,万点阳光,十分喜人。村民介绍:“千百年来,大旱之极,塘中亦未见底,山寨乡亲得其之助,养鱼、放鸭、浇田、种地,自给自足, 自得其乐。”看到此番场景,史学教授言之凿凿:“从地势看,牟罗寨具备了军事价值;从规模讲,山顶有水有地,粮食生产能实现自给自足,就具备了驻军条件。”

在一个热心大嫂指引下,来到她家屋舍。屋舍建在以前尚存的古迹基础之上,幸运的让古迹得以部分保存,而其余的众多古迹现已荡然无存。屋内见下方上圆石墩数个,代表天圆地方,雕刻精美回纹和缠枝纹,石墩上伫立黑化圆木,仍在发挥支撑作用。穿过她家正屋,见后院山峰上开一大孔,距地数尺,洞深不见底,洞内有经洞数窟,依稀可辨,也算是有历史的文物了。屋后更有古井一口,出水清澈,泡茶甚佳,为山寨一绝。早些年间,为开发山寨旅游,村民还曾在其旁建有一座古井茶斋,只是游人常年稀松,现已破败。

出农宅,沿池塘行进,不曾想在山坳处,一寺庙香火萦绕,梵音阵阵,庙前现一对联:天雨虽宽不润无根草,佛恩广大可渡有善人,遂驻足停留。主持好客,上前盘问行程,得知专为牟罗而来,便奉上清茶,众人束装盘坐,听主持娓娓道来,这才揭开牟罗寨面纱。

牟罗寨修建于汉代,据传诸葛亮曾驻军于此,距此地约2公里处有一地名油井坡,正是传说中三国时期火烧藤甲兵故事的地址,不过是否属实有待考证;兴于南宋,牟、罗二隐士去世后被当地百姓供奉成神;而最具历史意义的则是抗元时期,此段历史让世人感慨万千。

在南宋与元的军事斗争中,川人深晓民族大义,利用当地地形地势,新建或修复多处山寨、城堡,形成遥相呼应之势,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坚持抗元战争达五十年之久,其中鼓舞人心的又以合川钓鱼城之战为最,击毙蒙古统帅蒙哥汗。在此过程中,乐山作为四川战场中重要的一环,以嘉定城为中心充当桥头堡,以三龟九顶城、牟罗寨、青龙寨(今西坝镇沫溪河畔)等山寨为前哨,成为四川抗元战争的中坚力量。《宋史·牟才子传》云:“蜀当以嘉、渝、夔三城为要,并称嘉定城为镇西之根本”。由此可见,牟罗寨经历过此等腥风血雨后,留不下太多史证让后人去悼念这段历史。

在之后漫长的历史过程中,每遇动乱之际,山下场镇居民迁徙到寨中避难,待得时政稳定,又从寨中迁回场镇,实则山寨即镇,镇即山寨,偶有兵匪攻破寨门,一番烧杀抢掠后扬长而去。如此反复,山寨注定在兴盛与破败中循环。

新中国成立后,社会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而寨中交通、生活实属不便,居民纷纷迁往城镇,牟罗寨也失去了防御属性,渐渐归于沉寂。

一行众人听到此处心情沉重,也验证了之前史学教授之猜测,感慨之际作揖道别主持,再经烽火台、小寨门而出。山风掠过,枝摇草动,伫立寨门回望,云雾在山谷升腾。

有多少金戈铁马令人回肠荡气,又有多少悲欢离合引来唏嘘感慨。

山寨无言,静待时光流逝。

辛丑年仲冬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杨景岗 陈 平

供稿:中共乐山市委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