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掠影

张敬之

有几起人邀约游蜀南竹海,都被我谢绝了。在公园、在乡村的房前屋后,随处可见幽篁茂竹,就在咱们的三山两槽,也有漫山遍野的竹林、竹海,何必跑那么远看竹子?不料,在宜宾工作的老同学回来探亲,连声说美极了,并拉我前往验证。

从宜宾到竹海,居然是橡胶沥青路面的黑化公路。同学说是政府为了发展旅游业,花了几千万元新修的。雨后的天空格外明亮,山也格外绿,路旁稀疏的竹子渐渐密起来,山峦的轮廓开始模糊,远远看去,天地之间,有一条皱褶起伏的黑线在朦朦胧胧地跃动。随着汽车的奔驰,那黑线越来越清晰地变成墨绿,变成翠绿的竹子,一大片一大片的从眼前滑过。

蜀南竹海(图片来源:记忆四川网易号)

我说:“到了?”

同学说:“没有,这是进海隧道”。

“进海?我晕,哈哈!”他不理睬我的讥笑,却把车速降慢下来。

怪!我突然觉得汽车好像是一只潜水艇在海底里滑行——黑色油路在翠竹侵染下泛着绿油油的光,两旁的竹枝合拢罩住地面,恰像碧绿的海水淹没着我们。

“哟!这还是高速公路?”

“那不是路,那是竹海中的水。”

“怎么不是?你看,这是隔离带,那边不是一条公路么?”我激动得手指左边说。

“这迎宾大道美吧?好多人都有你同样的错觉。”他神情庄重地说。

磅礴竹海(董志宇 摄,图片来源:四川日报)

我屏息瞠目,仔细端详,天光晃动中,几只白鹭飞镝般射进那“路面”,弄出哗哗水声;倏地,又见两只木船划破碧水,飘然在翠竹云影间……天啦!那竟是一条明净的小河。翠竹把它染得和这边的路没有区别。大约半小时,汽车都是在碧绿的海水里潜行滑翔,这感觉是在江河,在湖泊,在大海里行船没有的,新鲜极了。

正在我飘飘然陶醉之际,汽车嘎然而止。同学说:“照张像吧,这可是江泽民同志称赞的翡翠长廊哦!”

“少吹牛!他会来这里?”说话间,已看到一长串人等候在一块刻有“江泽民同志留影处”的石碑前照相。我也身不由己地排起列子来。

蜀南竹海(长宁县地方志办公室 供图)

实话实说,这纯属情景感染。我绝没有借名人来炫耀的想法。我想的是大自然对人真公平。无论伟大平凡,无论富贵贫穷,只要你亲近她,她都要把美献给你,都要与你和睦相处。

的确,翡翠长廊很美。一条由“色如渥丹,灿若明霞”的天然红砂石铺就的公路时起时伏,两旁是碗口般粗、高矮一致的楠竹,密匝匝齐崭崭地夹道拱列,遮天蔽日,显得秀丽幽深。徜徉其间,顿生“红霞铺毡,玉柱嵌廊。阅兵帅军,豪情万丈”的惬意。

再乘车荡漾至忘忧谷。老远就见楠竹构建的谷门上刻有“万竿翠竹扫去滚滚红尘,一溪清流奏出淳淳韵音”的楹联,来不及细想就跨进谷门,走上了红砂石铺就的文化街。街右面傍有一条小溪在葱郁的竹林掩映下轻吟浅唱;左面是依山而建的一排竹廊。竹廊里摆着竹桌竹椅竹碗等竹制餐饮器具和琳琅满目的竹制工艺品,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略往前行,有忘忧潭、清泉石上流、“竹林七贤”石雕群等泉石人文小景。那掩映在竹林中的竹亭、竹楼、竹寨、竹桥、竹廊和眼前的一切,活脱脱录制出竹乡人韵味悠长的生活画卷。赏心悦目之际,豪放旷达之情油然溢胸荡怀。

沿幽谷小径溯斗折蛇行的小溪而上,一路清泉跌宕,叮叮咚咚,瀑布飞泻,哗哗啦啦。尤是那珍珠瀑,如天降宝匣,从高高的竹林中撒落无数珠宝。那些珠宝仿佛又被一群顽童抢拾着,嘻嘻哈哈地奔跑,突然跌下高岩……又拾起,再跑,再跌……又跑……便形成妙趣横生的五叠瀑。那好奇的太阳也紧追着凑热闹,漏下一束束光柱和点点金辉镶嵌在竹林中……阵阵山风送来湿润的水气和翠竹特有的芬芳,好一个色彩斑斓的清凉世界!真是万竿翠竹洗去凡尘俗念,溪流瀑布奏出韵音悠远。我这才悟出那谷门楹联的深邃寓意。

兴致勃勃中,我们走进了竹海旅游中心的“竹博园”,这真是竹的王国。全世界共有1200多种竹子,这里就收集了400多种。有四棱方正的方竹,有花花绿绿的花竹,有长满刺的刺竹,有褐黄色的铁竹,还有矮小如草的牛食竹。有按叶形命名的人面竹、琴丝竹、凤凰竹、龙竹、鸡爪竹……有按竿状命名的罗汉竹、算盘竹、凹竹、扁竹……有按色彩命名的紫竹、黄竹、斑竹、黑竹……有按味觉命名的甜竹、苦竹、咸竹……有的粗壮、高大而挺拔,有的纤细、飘柔而婀娜,令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观海楼看竹海翠竹长廊(王满堂 摄)

下午两点多,在同学的催促下,我们才到他朋友开的餐馆吃“竹乡宴”。这是用竹海里各种各类竹笋和各形各色的菌菜配制的独特餐宴。既让我大快朵颐,更让我大开眼界。那椭圆的竹蛋、纤细的竹针、墨绿的竹耳、以及状似剁碎的毛肚,柔软滑腻如地母的竹花……可谓闻所未闻。同学的朋友说:“竹海的菌菜堪称山珍极品。那些年,竹林被砍得七零八落,根本找不到菌菜。全靠恢复了方圆120公里的原生态竹海。而今,竹海成了我们的小银行,也成了人们享受美好生活的欢乐海洋。每逢雨后天晴,竹海里随处可见色彩斑斓的菌菜,如同海水中摇曳的珊瑚般美丽……”

一席话听得我如痴如醉,竟然魂游于“采菌竹海里,悠然觅珊瑚”的遐想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现实与理想达到完美结合,既是艺术的最高境界,也是生活的最高境界。这是我乘车蜿蜒盘旋在竹海公路上,从脑海里寻觅到的菌菜。你想:那一个个荡漾着嫩绿、葱绿、油绿、翠绿、墨绿、深绿色竹浪的山头,迎你眼帘而来,飘向身后而去,偶有红、黄、紫、白的山花点缀其间……车如飞舟荡过层层浪尖,人如雄鹰俯瞰重重波谷……这与驾舟弄潮、乘机翱翔,何等的相似,却又迥然不同。这该是饮美酒,品佳肴也难得的享受?这该会别有滋味?

然而,最震撼人心的还是登上1000多米高的竹峰之巅,眺望川南浅丘,地阔天高,层层叠叠的梯田泛着金辉,融合着灿烂的霞光,恰似迷人的锦绣。俯瞰浩瀚竹海,座座峰峦举翠色,条条峻岭涌碧浪。那茫茫无际的绿,多么深沉,多么辉煌,磅礴壮观,势若吞云,欲与天接,酣畅淋漓地昂扬着奋发向上的精神;阵阵山风吹来,竹涛轰鸣,犹如千千万万个人在欢笑。如此波澜壮阔、光影互动、声色并茂的立体画卷,即使丹青妙手能够描绘,还得能工巧匠来打造。这该是大美中之大美吧!

竹海既是天人合一的福祉,更是劳动者创造的博大精深的恢宏画卷!

我决定与月亮在竹海里共享甜美的夜晚!

作者简介

张敬之,中国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四川省诗词学会会员,广安市诗词学会副会长,邻水县诗词学会会长,《邻水诗词》主编,发表诗词、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作品数百篇。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张敬之(《邻水诗词》主编)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