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 夜

田闻一

今夜,我突然感到了孤独

父母亲在的时候,

就有欢乐、就有家、就有去路

他们不在了,家也就散了,就没有了去处

我做了多年校长的母亲

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

直到老都是高高的个子

头发斑白

腰永远不驼不弯

“5·12“汶川大地震

一时间墙倾楫摧

人们四下惊跑

母亲很冷静

临出门都不忘对镜整容

她最讨厌谈到死

曾经有人编她买个坟墓

却被她嗤之以鼻

久而久之

我认为他们不会死

死亡与他们无关

日子就这样长流水一样流去

那是一个黯淡的黄昏

母亲照例睡在客厅的长沙发上

同我们摆龙门阵

突然,她好像深睡了过去

很久她醒来说

儿呀,刚才我死了

我舍不得你们

又转来了

半个月后的一个早上

母亲去了

永远去了

她走得很安详

就像熟睡了过去

那是2014年

时年母亲97岁

父亲早三个月去世

时年100岁

今夜

我在大院中散步

天凉了

散步的人没有几个

我想到父母亲

突然感到惊讶

那么鲜活、个体的生命

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

难道就此消失了

了无踪信、踪影

我不相信

突然,我惊讶发现

在前面那盏红灯笼上面

父母亲寻来了

他们在那里蹀躞

我搬新家后

他们还未来过这里

他们寻来

是对我不放心

你看他们手中拿着衣服

像我小时候一样

对我说

儿呀,天冷了

来,加衣服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田闻一(资深媒体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巴金文学院连续三届创作员)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