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杨 燕

望着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头发花白、双眼无神的父亲，说不出的痛在心中翻涌，悲凉和酸楚由然而升。我不敢相信，这就是我行走如风、高大健壮的父亲，这就是我一生坚强，挺拔如松的父亲。

泪眼婆娑中，我努力想找回父亲往昔的身影，那个总是挺直身板，依然是当年军人风范的父亲；那个迈着有力的步伐，精神抖擞的父亲；那个牵着我儿子的小手笑容满面、一脸慈祥的父亲；那个任我儿子调皮捣乱的父亲……那个我心中顶天立地的父亲，好像瞬间消失了。

坐在父亲病床边，我才猛然发现父亲老了，沧桑的脸上写满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每道皱纹都刻着岁月的年轮，布满青筋的手是历尽艰辛的见证，灰白的发丝无言地诉说一生的辛劳。从没住过院的父亲突然间倒下了，我不愿面对这个事实。父亲，当我发觉您生病时，您其实已病入膏肓，只是因为您的顽强，您的自信，您一直硬挺着，直到再也挺不下去了才住进了医院。您从不认为自己会得什么大病，您常常自豪地说：“我的身体健壮，小病小灾放不倒我。”可这一次，您真的倒下了。我多么希望您站起来，像小时候那样大声地吼我，板着您一贯严肃的脸对我说：“别大惊小怪的，我好着呢。”可是，您看见我来了，只是默默无语地望着我，嘴角无力地向上微微牵动，努力想对我表示您的轻松。

父亲，我小时候总是以您为荣，常常指着您穿着军装英姿飒飒的照片对小朋友说：“这是我爸爸。”您知道吗？我是多么地骄傲我的父亲是军人。父亲，您在部队一直从事保密工作，我们和妈妈都不知道您到底做的什么工作，只知道您在部队，后来才知道您曾经是来华工作的苏联专家的保卫，跟随专家工作多年，和他们一起生活工作，建立起很深的友谊。那些您和苏联专家在一起的照片记录了您的足迹，是您生活的片段。转业到地方工作后您仍然保持部队的光荣传统，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勤劳朴实寡言少语的您平凡地生活、工作，没有惊人的业绩，也没有功成名就。您言传身教，教会儿女少说话，多做事，不求一鸣惊人，只求把自己的工作做得更好。您的朴实无华，安于平淡，在女儿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父亲，您因为工作在外地，您和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很少很少。可每当您回家，我总是异常地高兴，因为可以听您跟我和弟弟讲《西游记》的故事。您讲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我总是百听不厌，盼望着您下次回家探亲继续讲。在我的印象中，您总是不苟言笑，一副严肃的样子，只有在您讲故事时，我才看见您眼中的笑意。您暴躁易怒的脾气，常常让我望而生畏，甚至不敢跟您撒娇，我工作以后，仍然不敢轻举妄动，怕我不小心惹您生气。您对我和弟弟非常严厉，教育我们细微到吃饭不能发出响声，吃菜不能在盘子里乱挑，餐后碗筷要摆放整齐等等。在我看来，非常琐碎的小事您都要求我们必须照办，您按军队的管理来管教我们，约束、规范我们的行为习惯以及培养我们良好的道德品质。您总说：“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有吃相，从小就要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只要我犯一丁点错误，您总是毫不留情痛骂一顿，然后还有罚站，面壁思过。因此，我从小就害怕您，在您面前战战兢兢，不敢直视您的目光，我一直觉得您是个没有柔情的父亲。

父亲，而我真正了解您是在我有了儿子以后。那时的您一改往日的严厉，对孙儿总是笑呵呵地呵护，暴脾气的您对孙儿是百般迁就，万般宠爱，让孙儿当马骑着玩也毫无怨言，您在孙儿面前居然没有了脾气。孙儿小时不懂事，高兴时和您疯，不高兴时常常在您脸上乱抓，有时候竟抓出了血痕您也不生气，仍然笑呵呵的。那时我惊异地发现，父亲原来是温情的，冷面的父亲仍然有绕指柔情。想起我出嫁时，我含泪跟您和母亲告别，母亲是叮咛又叮咛，而当我对您说，爸我走了，您只是“嗯”一声，算是答应。每次我回家临走和你话别，您也只是点头。我知道，父亲您是不善表达情感的人，内敛的人总是一片冰心在玉壶。

父亲，好想再陪您散一次步，好想再陪您钓一次鱼，好想再听您给我讲《水浒》说《聊斋》。恩重如山的父亲，您永远是女儿心中如大山般伟岸的父亲，坚强的您一定会再站起来。我每天都在心里默默地为您祈祷，愿您早日康复，您的孙儿还等着您带他去钓鱼呢。

父亲，节日快乐！我们都在等着您，等您和我们一起共度春秋！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杨 燕（四川省宜宾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静听花语》）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