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船

罗学娅

爸爸是船，载满我欢乐的童年。我生在川东南缘的一个煤矿，和许多50后、60后的小朋友一样，在爸爸背上骑过马马，肩上举过高高。但又和许多小朋友不一样，因为我爸爸有架当时很稀罕的手风琴，琴声中，我学会了“小燕子，穿花衣”“小呀嘛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等他们不会唱的儿童歌曲。

那时的隆昌，十年九旱。爸爸总是在乡下，听人叫他“罗水泵”，总有安装不完的水泵，修不完的抽水机。虽然爸爸每个月顶多回家两三次，况且每次都是头天晚上回来，第二天下午就走。但那却是我们四姊妹最盼望的美好时光。只要爸爸一回家，我们就有零食吃，无论是豌豆、胡豆，还是爆米花，他总会给我们一人几颗。我们高兴地拽在小小手心，一颗一颗地慢慢放进嘴里，好吃极了。

爸爸无论多辛苦，只要一回到家，就会耐心地陪我们玩耍。家里没什么玩具，他常对着墙壁，教我们做手影游戏。看见墙壁上跳出来的一只只大白兔、小白兔，一条条大狗狗、小狗狗，他都陪着我们笑，笑得比我们还开心。

夏天，他带我们到矿山脚下的河里去游泳，说这是一个人生存的基本能力，一定要学会的。所以，我们四姊妹都会游泳，妹妹还在县上的游泳比赛中拿过大奖呢。

爸爸是船，载着全家，穿过风雨，越过河滩。新中国成立初期，爸爸是川南团校的第一批学员，据说有大好前途。可他和右派妈妈划不清界限，就被下放到农村去了。但他就像一条坚强的小船，承载起家庭的重担，风里来雨里去，从无怨言。在那物质非常匮乏的岁月里，他在农村省吃俭用，常常用节约下来的饭票，换成红薯、玉米带回家，给我们填饱一下肚子。休息时间，他去钓鱼，抠黄鳝，捉泥鳅，带回家给我们改善伙食，自己却不舍得吃一口。一个寒冷的冬天，他全身湿透地回到家，冻得发抖，却很高兴：“今天晚上打牙祭，吃大鱼”。原来，他是跳下冬水田把鱼捉起来的。

上世纪60年代初，妹妹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乡医说是“小儿干，治不好的。只有看泸州肥儿粉能不能救她的命。”爸爸当机立断，卖掉了他工作必须用的手表，托泸州团校的同学，想方设法买到了几包泸州肥儿粉。妹妹吃了，果然慢慢好了起来。

就这样，爸爸这条小船，载着我们的家，摇过了蜿蜒曲折的时光长河，把我们送达了彼岸。我们四姊妹，长大了，工作了，成家了，我们的生活像芝麻开花节节高。爸爸该歇息了，该我们来好好呵护这条老去的小船了，但他却病了，早早地离开了我们。

爸爸，18年了，您在天堂还好吗？现在的您，不需负重前行了，一定是开开心心地坐在那弯弯的月亮船上，分享着我们的美好生活吧！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罗学娅（退休医务人员，泸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