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不倒的天雄关
□元夫
出昭化古城,沿翼山而上,踏上金牛道,马蹄清风,走向剑门关。
金牛道直上山顶,凉亭子、柏树拐、十里碑这些小驿铺却被绕行的现代公路截断,一节一节地藏在蓬勃的野草里面。我们像走跳棋一样,一会儿开车一会儿徒步。
前面又一段青石板古道陡然而立,剑门关的第一道铁门坎——天雄关。拾级而上,猛抬头,一道残存的石拱门孑然遗立,两侧城墙倾颓一空,像一位肉死骨健的老者,死而不倒,像一个民族的魂魄。
这就是天雄关关门。我贴近关门残身,轻抚它的骨骼凹痕,聆听由远至近的马蹄足音。我有些感动,为这骨架,还为分列关门之后的14通古碑。对这些古碑,我只敢用眼睛和相机扫描,不敢伸手,生怕碰掉它开裂的石甲,涣漫的文字。
这里原建有压关阁楼式关楼,两层,上为阁楼,下为金牛道,由专门人员守护,掌管启闭通行。今阁楼不存,压关城墙还在。残损的关门,破败的关墙,斑驳漫漶的碑刻,凌乱的亭阁以及被荒草掩抚的青石板道路,还有那森森古柏,都在争相述说它曾经的辉煌。
“(天雄)关之地势雄险而扼秦蜀古道要冲,峰连玉垒,地抱锦城,襟剑阁而带葭萌,距嘉陵江而枕清水,诚天设之雄也。”(雍正《昭化县志》)故名“天雄关”。因处牛头山腰,又名牛首雄关。
“嗨嗬,嗨嗬”,村民在抬石板铺建上牛头山的游道,新时代的“五丁开道”。见我们拍个不停,问个不停,争着讲故事。
“可惜看不清字。”一村民听我喃喃自语,拉我到另一块碑前,说:“你来看这块碑,像面镜子,小时候我在这玩耍,能看见它照见桔柏渡的船。”这碑的石材与其他石碑不一样,青白如玉,如今虽无他说的那般光泽,但字迹清晰,毫无漫漶。老乡说这是龙骨石,产地在20公里之外的白龙江岸边。
是谁如此看重天雄关?如此用心精选石材列碑錾字?细看碑文,原来是郭志融清咸丰4年春所作《观牛头山》诗:“百折不能到,牛头高莫窥。竟望如缥缈,但觉行逶迤……”郭志融先后任大足、成都县令,潼川、四川知府,后调任安徽安庆知府,清咸丰七年(公元1857年)调任扬州知府。按时间推测,此碑应是从成都赴安徽任职时所立。
另一些石碑上有关于“甘露寺”“观音阁”的记载。显然,天雄关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也曾长期道佛并存,且各有信众。
一位老乡说,他祖上所传清代天雄关传急件是这样的:驿卒一来,就在关前燃号火信烟;出发时,吹响牛角号音(有长短音之分),桔柏渡码头上的渡船立即划过江来等候,以便驿卒一到就可过渡。因为急传饬令与边关牒报,需日夜兼程,日传四百里;一般性邮件则日传一百里,就不用这么紧急,按流程即可。
天雄关距昭化古城西北方向7.5公里。按“五里一塘,十里一铺,三十里一驿站”计算,天雄关是位于昭化与大朝驿中间,并非大驿站,为什么能成为蜀道名关,频频见诸典籍史册文学诗歌之中?
“葭萌治地四面环山,三面临水,以天雄关为屏障,上接朝天声势联络,下接剑阁首尾呼应……”也就是说,昭化城池万一被攻占,防守者也可退避天雄关居高临下以伺机收复。其地理位置因雄险而特别重要!
民间传说天雄关始建于三国蜀汉,不是没有道理。也许那时仅仅为镇守汉寿城而设,官道并不经过天雄关,唐宋以前经天雄关而上至剑门关“当时系僻径也”。明天启四年改建驿道,天雄关才成为通京大道上的一处重要关隘和节点。
今天,当我们站在关门前,虽看不到“一关凌绝顶,迢递插星邮”之盛景,但还有“黄竹丛祠绕,青苔战碣留”的残存,散发出古关的强大气场!从西安一路走来,有如此气场的原真性关隘遗址并不多见,透过它,我们可以捡拾历史长河中的缕缕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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