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好的缘分

蒙琼英

宅在家里忙完单据，打开搁置已久的初稿《老外公传奇》，静下心来听自已讲故事，浑然不知小区来了一辆救护车，拉走了一位突发心梗的七十几岁老人，更不知道喊我丫头的叔叔，再也回不来了……

母亲懊悔地说：“前天下午，你叔叔拿着一个盒子，在楼下转来转去，然后在长凳上坐了很久。我一个人在家煮酸汤饭吃，吃得简单也就没好意思招呼他。”母亲的话让我越发的自责，后悔对叔叔关心太少，忍不住泪眼婆娑。

前几天，在小区门口遇到叔叔，叔叔纠结地说：“你妹在成都买房，我五年期的存款还没有到期，当活期取了有点可惜。”我推测，想必是叔叔对老友有所托，所以在楼下拿着盒子眼巴巴地等待我母亲出现。“您不知道叔叔在楼下就是为了等您吗？想和您说说话？”看到母亲悲伤的表情，我能对自责的母亲说什么呢？一件简单的事情，一个电话就解决的问题，被两个可爱的老人演绎成了一道透明窗户隔离的世界——窗外，一个孤独的老人默默等待，窗内一个孤独的老人默默相望，竟然真的成了生死别离的场面。唉，叔叔要说的话，终成了一个秘密。

叔叔年轻时到乡下办案，和我的父母成了好朋友。准确地说，艰苦年代中建立了深厚的友情。记得我成家生小孩后，家里突然来了客人，手里拎着一套价格不菲的童装。叔叔自报家门：“丫头，我打听了几天，终于找到你家。我是你爸妈的老朋友。听说你生小宝宝了，叔叔来看看你。”

二十几年后，在同一小区，叔叔和我们又成了邻居。叔叔的生活极有规律，晨起，每每我推开阳台推拉门，侍弄阳台上的花草，叔叔像准时的闹钟，已经在楼下练起了太极。我邀请叔叔上楼一起吃早餐，叔叔慈爱地说：“丫头，我吃过早餐了，我的鞋脏，怕把你家踩脏喽，我不来了。”

习惯了叔叔的客气，我不再坚持，一老一少楼上楼下天马行空很享受地聊着天，时时引来邻居诧异。咦，这老头儿咋一个人也说得这么起劲？哦哦，原来是和楼上那丫头聊天呢。

叔叔擅长厨艺。时不时，叔叔会端着热腾腾的老面馒头，敲开我家房门或在楼下亲切地喊：“丫头，我亲自蒸的馒头，分点给你俩娘母尝尝。”父亲过世多年后，叔叔是唯一让我感受到父爱的老人。

俗话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在母亲心里，我终不是温暖的一件。更年期遇到老年期，无论我怎样努力，在母亲面前依然会有极度挫败感，讨不了母亲的欢心。习惯了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哥哥、弟弟告状，推着拖箱毅然决然的搬家游戏。两个女人，固执着自己的固执，悲伤着自己的悲伤。叔叔在小区出现后，善于发动“家庭运动”的母亲，有了倾诉对象，居然对我越发地心平气和了。叔叔对我母亲说：“老都老了，脾气还是这样。多理解理解丫头，心疼心疼自已的女儿吧。”

电话里妹妹告诉我，先生已经择好日子，叔叔第二天凌晨火化。深夜我匆匆赶往火葬场祭拜叔叔，送叔叔最后一程。拉着妹妹的手，哽咽着语不成句。妹妹是叔叔的小女儿，和我有着相似的人生经历，是叔叔最爱跟我说起的小棉袄。而我也愿意和叔叔聊天，分享慈祥的父爱。妹妹沙哑着说，真后悔自己不应该调走，留下孤独的父亲；自己竭尽所能想给父亲提供一个更好的养老医疗环境，但父亲终未能坚持住；明明想给父亲最好的，却未必是父亲想要的；走着走着，真把父亲走丢了。

叔叔走后，我和母亲彼此都在改变着，时喜时忧时乐。喜欢作家路明的一句话：“最好的缘分，不是在人海中相遇，而是不在人潮中走丢”。我和母亲，一对母女，两个女人，两个母亲，依然有趣地掐着，掐着、掐着，心，被流逝的岁月灼痛着温暖着。

作者简介

蒙琼英，女，汉族，1969年11月生于四川省会理县鱼鲊古渡，现供职于会理县党史与地方志办公室。凉山州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会理文艺》《凉山交通》《凉山文艺》《西南商报》《攀枝花文艺》等刊物。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蒙琼英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