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童话

戴耕泓 

题记：又一个不能陪伴母亲的母亲节，唯有以文字记录下我的思念。

母亲的童话，一直缤纷灿烂，盛开在我生命里的每一个角落。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有些故事仍在继续。我当了母亲，才明白这些故事是多么神奇、深情、饱满，在久远的时光里，外婆的外婆说，从前有一座桥，名字叫外婆桥......

母亲在敦煌

外婆是个苦孩子，从小就卖给人家做童养媳，从天亮到天黑总有做不完的事情。没等她长大，名义上的丈夫被狼叼走了。外公也是个苦孩子，是个孤儿，从小就当帮工、学徒，生性老实，做事情麻利而且灵活、勤快，不出几年就学会了染布手艺。两个苦孩子长大了，外公娶了外婆，开了自己的染坊。小小的染坊，像是把蓝天扯了一块下来，飘荡着漂亮的深深浅浅的蓝色。染坊因染布价格便宜、成色好，慢慢在县城有了名气，连住在山上的彝人也要问着来了，把他们厚厚的羊毛毡子，染成远山一样的黛青色。活儿越来越多，外公收了几个徒弟，染坊壮大了。

母亲成都宽窄巷子情景照

外公染布是一把好手，聪明肯钻研，深蓝的棉布上绽开了云彩一样的花儿。母亲说，虽然她生在辛苦的手艺人之家，但她的童年是富足、 甜蜜的。外公特别温和，从不发火，笑眯眯地惯着孩子们。有时候，外婆冒火抓着蔑条子要打孩子，外公总是拉着外婆不让打。外公外婆用勤劳、善良、朴实编织着一家人的日子，清澈的阳光拂过忙碌的染坊，蓝染布在阳光下呼啦啦地舞蹈，抖落一阵阵草木香。

母亲在欧洲旅行

命运不会永远给人糖果，正像不是所有的童话故事结尾，都是王子与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日子。正值中年的外公因突然中风，撒手而去，把一家人丢在了身后。外婆擦去眼泪，再次把染锅烧热，染坊又冒出腾腾的热气。外婆的笑容从此变得像春雪般稀少，沉默得像一条船，船上载着5个年幼的孩子。母亲最大，刚好14岁，懵懂之中成了细细的竹蒿，用柔嫩的肩膀和外婆一起撑起这个家。

大海啊大海，我来看你了

“百炼成钢化作绕指柔”，这句话是对中国女性的准确定义。命运冲着你做鬼脸，你还得以微笑对之。艰难、贫穷没有给孩子们留下苦痛的烙印，而是让他们个个都炼成一身对抗风雨的本领。我想，一定是外婆的童话给了母亲魔力，母亲总是笑容如花，镀着阳光的色彩。母亲说，吃苦没啥，最感激外婆一直让她把书念下去。母亲后来当了老师，一边工作一边牵着弟弟妹妹的手。“大姐老师”，是弟妹们心里暖烘烘的太阳。

母亲与父亲把我们姐妹仨一个个带到世界上来，从此，母亲的童话故事越来越丰富了。一块软软的花布，流进母亲手里，就变成了我们姐妹仨神气的新衣裳，花朵般的连衣裙。一捧洁白的面粉，在母亲手中捏捏弄弄，就变成了酥皮的包子、椒香的花卷、小白兔馒头。一口沉沉的铁锅，在母亲手里就变成了魔术箱，一道道美味源源不断地跑出来。一卷云朵般的毛线，被母亲慢慢地扯成一根根雨丝，织成了有小鸟、小花的毛衣、线裤和手套。一个笨拙的手风琴，母亲手指拂过，变成了万千美妙歌曲的播放器。母亲的童话啊，为什么如此神奇。不论哪一个童话，都有母亲的笑声，哗啦啦地流着，像儿时最爱去玩的小河。小鱼、小虾、小蝌蚪，带着甜美的记忆跳进孩子们彩色的梦里。

母亲笑眯眯地给我唱生日快乐歌，我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转

母亲成了外婆，她的童话故事开始“偏心”了，饭桌上的菜长出了“标签”，大外孙爱吃的炒饵块丝、二外孙爱吃的黄焖鸡、三外孙爱吃的炸茄饼......直到3个外孙长大了，去了外地工作，母亲的童话故事又开始了新章节，她去了离孩子们不远不近的地方，远到孩子们不能时时去陪她，近到她可以逢年过节坐着汽车回来和孩子们团聚。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老伙伴，打乒乓、唱歌、旅行、打麻将，生活丰富多彩，像春天的花，呼啦啦地开得满园锦绣。母亲最爱说，她把自己照顾好，就是第一要务，不给孩子们添麻烦。

母亲的琴声伴着歌声飞向窗外

忙碌的孩子们懂得母亲，因为母亲懂得孩子们，电话这头女儿说这说那，还像从前家门口的鸟儿，电话那头母亲呵呵乐着，如昨日一样。母亲会用微信后，家庭微信群里，“向各位亲报告，我今天到湖北了”“今天比赛成绩不错，发个小视频给你们”“看看照片，今天和姨妈们一起过节了”......母亲时时地用微信传递着她生活中的趣事。如今，她的童话就是要让孩子们放心、安心。

母亲的童话就这么讲着，年年月月日日，像软软的春风，在我耳边回荡。 

2021年5月9日母亲节写于四川会理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戴耕泓（四川会理）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