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婆婆丁

王 斌

从百度里我才知道，蒲公英原来还有一个满是人间烟火气的俗名——婆婆丁。是啊，想那年春回大地、春暖花开之时，在我的家乡小镇上，空旷的田野或小树林边，常常就有三三两两的人，俯身低头，拨开枯枝乱草，找寻那些历经了冬日严寒，正在春日里萌动和勃发的婆婆丁。

爱上婆婆丁，竟然是因为一次慢性咽炎。那年春天，因为一次小感冒，我的慢性咽炎复发了。吃了不少药，可那顽固的咽喉炎症依然坚如磐石，丝毫没有半点好转迹象。后来，巷子里90岁的老中医郭禅从我的咳嗽声里听出了病因所在。他从家里拿来一包“茶”给我，并吩咐我每天泡三杯来喝，说坚持下去必有效果。回家打开才发现，这“茶”竟然是晒干的婆婆丁。不多的一小团，在纸包里蜷缩着，纠缠在一起。

我把这些来自乡野和林间的“茶”投入到透明的玻璃杯中，看着它们由干枯蜷缩的一小团在水杯里慢慢腾腾、起起伏伏地舒展开来，像个戏台上的女子，“咿咿呀呀”于身形移动间水袖轻抖，戏带环绕。干枯的婆婆丁在水杯中渐渐涨大，最终重新变成一株株碧绿的婆婆丁，杯中的水也渐渐地变绿了。端起杯子来喝一口，苦苦的，凉凉的，又有点回味无穷。正是老中医的“茶”治好了我的慢性咽炎，也让我就此爱上了婆婆丁。

入春后，草木萌动，万物生发。几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小镇田野空旷处，沟渠河塘边，枸杞子、猪鼻孔、婆婆丁、灰灰菜……各种野菜野果纷纷绽出新芽，铆着劲儿往上长。于是，年年春天，小镇上就多出了一双双寻觅的眼睛。在那时的野外，总会见到三三两两、提篮携包的小镇人。

知道婆婆丁可以治疗慢性咽炎后，年年春天，父亲便多出了一件事——到野外挖婆婆丁，晒干后，以备家人泡“茶”喝。那些年，到了春天，我家的门前总是放着一个大笸箩，里面装满了父亲挖回来的婆婆丁，在春日的阳光下，那些浓绿的碎叶散发出阵阵苦涩的清香。家乡小镇的陆家岩下，青衣江水冲刷出一大片沙地，那里的婆婆丁特别多，父亲常到那里去采挖。他总是在吃过早饭后，背上母亲买菜的小背篓，早早就出了门。快吃午饭时，巷口传来父亲爽朗的笑声，父亲回来了。“我今天挖的婆婆丁最鲜嫩了！”这是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虽说满脸疲态，但眉宇间亦不乏喜悦和兴奋之色。

婆婆丁泡出来的“茶”苦涩，清爽，外表难看，却能治疗慢性咽炎，它正如父亲，外表木讷，不善言语，内心却藏着无言而深沉的父爱。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王斌（雅安市雨城区）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