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四川大都督

尹昌衡最后的归宿（四）

田闻一

邓小平指示：对尹昌衡要管

 1949年12月，成都和平解放了，同时毕业于四川大学的尹昌衡的二儿子绍尧夫妇，受东北大学招聘，即将去沈阳就职；他们夫妇特意专程赶来西昌看望父亲，并与之作别。这时凉山全境解放，军管会将尹昌衡一行接去首府西昌，作了妥善安置。

1912年，尹昌衡在康定就任川边经略使，率军进藏平乱时留影（田闻一 供图）

 病中的父亲要他们尽可放心，去东北大学，好好安心工作。

 之后，成都及整个川西地区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土改。尹昌衡念及他在成都附近有上万亩田，肯定划为地主，担心回去被斗争。因此，他要一直陪同在侧的小儿子宣晟去找军管会，请军管会为他们开具路条去重庆。军管会尊重尹昌衡的要求，出具了路条，1950年10月中旬，他们一家三口，很盲目地去了重庆。

 先在南岸租了间半山腰上的一间吊脚楼住了下来。山城居，大不易。已经没有经济来源的尹昌衡，让幺儿宣晟给多年来跟在他们身边的两个仆人给足盘缠，打发他们各自回家；主仆之间已经很有感情，分手之时，双方流泪。

 这一来，供养父母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从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幺儿宣晟身上了。宣晟的母亲杨氏，北京人，是尹昌衡当年缧绁京师时，为照顾生活娶的侧室，尹昌衡的正室叫颜机，大家闺秀，大书法家颜楷的妹妹，时在成都家中，没有来。

 尹宣晟经人介绍，去海棠溪一家牛奶场挤奶。身量酷似其父，个子高高的他，换上一件对门襟短褂，钻到母牛肚子下挤奶，开始不会，可学得很快。不久，他挤牛奶的量和质在全场都是第一。他拼命干活，一月下来也就挣人民币二十来元。虽然当时的二十来元不算少，但这点钱要负责一家三口人的吃、穿，还要给父亲看病买药，交房租，生活十分困窘。

 冬天到了。重庆的冬天多雾，又阴又湿的雾从稀牙漏缝的吊脚楼中钻进来，很难受。看着病了躺在床上，将薄薄的一床被子裹紧又裹紧瘦骨嶙峋的父亲，儿子实在不忍。父母却都安慰他。母亲说，她本是北京城里一户穷困人家的女子，从小就是受了苦的，这点苦不算什么，这点冷更不算什么。重庆这个冷，简直就是北京的小阳春。父亲说这很好，我本来就出身贫穷，现在不过是恢复了我的本色生活而己！

  不久，成都七个县的农会联合会派人到重庆南岸找到了尹宣晟，对他说：你家是地主，地主就应该退押。你父亲重病在身，回不去就算了，你两个哥，一个在强制学习，一个去了东北，没法找。我们只有找你回去，协助退押！

 尹宣晟知道，他不回去不行，可是他一走，父母就无法生存，考虑再三，他第一次瞒了从不麻烦人的父亲，悄悄去求了刘文辉、邓锡侯。

 因为起义有功，时在重庆西南军政委员会担任副主席的刘文辉，听了尹宣晟的述说，长叹一声说，贺龙司令员去年就问过我，说是尹昌衡到重庆来了，问我知不知道，找没有找过我？我说不晓得，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刘伯承司令员、贺龙司令员，还有邓小平政委都说起过你父亲，说你父亲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共产党的事，而且历史上是有功的。现在情况既然已经如此，我在开会时向主持工作的邓（小平）政委反映一下，你等我的消息。

彭州市龙兴寺内刘邓潘起义旧址（蓬州闲士 摄）

 第二天，西南军政委员会、行政委员会开会，会议由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书记、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西南军区政治委员邓小平主持。时任西南军政委员会主席的刘伯承司令员和贺龙司令员及刘文辉、邓锡侯等尽都出席。邓小平时年48岁，看上去很年轻很精干很洒脱，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军服，没有戴帽子，头上剪的是短发。他主持会议，处理政务举重若轻，有一种从纷繁的事件中抓住本质，然后用快刀斩乱麻予以解决的本领。会议开得不长，却解决了好些棘手的问题。

    1950年，邓小平同志同西南军区高级干部合影（图片来源：人民网）

 会议完了，邓小平照例问与会同志，还有没有事，有事请提出来，没事就散。刘文辉就提出了尹昌衡的问题，邓锡侯作了附议。

 与会的刘伯承和贺龙司令员都认为：尹昌衡对四川，对国家，对民族是有贡献的，应该给予照顾。

 邓小平当即表示，同意刘司令员和贺司令意见！尹昌衡这个人，历史上没有对不起共产党的地方，辛亥革命中是有功的，我们要管！

 会后，遵照指示，西南局统战部一方面派人到成都与有关方面沟通，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尹昌衡家的退押被豁免了，而且成都方面派人到重庆看望了尹昌衡；另一方面，重庆统战部出面，给尹家找了套好房子，在重庆大井巷新昌里三号。是一个精巧的小院，房间是明三暗五式，两间寝室，一间书房，房间开间都不小，地板，玻窗，三口之家住在里面，相当阔绰舒适。此外，配套的储藏室、柴房、厨房等等也是应有尽有。这是山城闹中取静的最好的居所之一，也是推窗望景的最好观景台。人在屋中，足不出户，只要推开那镶嵌着红绿玻璃的雕龙刻凤的木质窗棂往下一看，山山水水，回旋起伏的山城美景尽收眼底。

 西南局统战部派人，按月给尹昌衡送去生活费人民币100元。那时，物价便宜得让今天的人看来难以理解，难以相信：猪肉四角钱一斤，鸡蛋两分钱一个……解放初期，人民币100元，那可是个大数字。这就让尹昌衡一家三口生活得相当不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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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田闻一（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资深媒体人，著名历史小说、战争小说作家，四川省作协巴金文学院连续三届特聘创作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