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组诗）

蒋德均

桂 花

桂花香到尽头

凛冽的秋风便蜂拥而至

将你无情地带走

没有人 知道

在你转身的依恋里

隐藏着我浓重的思绪

犹如你绽放时的馥郁

我躲在书房

用书页将思念掩藏

这些日子 没有你

天气骤然变冷

那凛冽的寒意阵营强大

重重叠叠将我包围

冰冷的手指即使握住

温暖的文字

我的心 仍然

在没有你的日子

疼痛四起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

种植了你的名字

在一粒粒纯洁的花蕊里

暗写消瘦和相思

我相信

这是天意

让我每时每刻独坐书房

而你

毫无顾忌地在我眼前

心里

裸露生命的疯狂和秘密

我相信

你的每一次绽放都源于忠贞

在梦想的彼岸

我的生命之旅的终点

与你同在

桃 花

1

在北方的三月

我夜夜梦见江南的桃花

在梦里

我叫桃花为夭夭

一位来自《诗经》故乡的少女

她的名字迷惑着我

一生一世

对诗歌的痴迷

在三月的北方

我夜夜呼唤夭夭的名字

同行的游伴以为夭夭是我小女的名字

在水暖花开的南方

夭夭在阳光下

在春雨里

幸福地生长

让幻想飞翔的尘埃停止流浪

月色的温柔定格夭夭的美丽

一次次

在呼唤夭夭的名字时

看见夭夭的盈盈笑语

2

季节已经远逝

回眸便成绝密

在诗歌的内心

生长艳丽的话语和身姿

我摇曳的情绪被你迷惑

甘愿成为桃色的俘虏

谁说桃花无情而且轻薄

那门掩黄昏的等待

便是忠贞不渝的期盼

在孤独的时间里

有你思念的内伤

在洁白的稿笺上

我的诗行

只是你 一瓣小小的

鲜红的内伤

3

当你羞涩地张望、呼唤

深情在三月蔓延

一丝丝地嫣红起来

一枝枝地嫩绿起来

唤醒了季节

染红了炊烟

也染红了我苏醒的想象

冰雪消融

寒冷不再孤独

在小溪畔

在山坡上

你的呼唤

溅满了欢畅的春天

穿行在三月的阳光下

在你嫣红的笑声里

想象一些场景

一个少年

一个少女

在桃花遍地的三月对视

一个酸涩的词语抖动

晕旋天空

幽兰

幽然独处

披一身月华清风

怡然自得

拥一位高山流水的知音

大山深处

小溪流淌

任岁月与红尘滚滚而过

对于我

只有暗香浮动

吟一曲自我陶醉的歌

玫瑰

朵朵红颜迎风而笑

羞色与渴望一同生长

喷礡的火焰

像扑向灯火的飞蛾

奋不顾身

让生命在激情中绚烂

一声叹息

成为爱情永恒的见证

我知道

盛开意味着衰败

为了爱

即使朱颜凋落

我依然选择

义无反顾的拼搏与自我

昙 花

01

瞬间的绽放

那是我生命的全部

修炼一生的功力

定格美丽

点点寒星

盈盈笑意

都只为今晚与你相遇相知

让那沁人心脾的暗香

芬芳你的渴望

续写

月白风清的传奇

02

我所有的努力

只为等待那芬芳美丽的瞬间

我愿意为你

那乌黑的双眸

滴落我无言的深情和温馨

时间在不经意中流逝

容颜在期盼中老去

我心仪的纯洁

犹如你——

这漆黑的夜色

在黑暗的天国里绽放绝色的美丽

为了与你拥泣

我甘愿流泪、憔悴

哪怕瞬间衰老

李 花

一冬的爱怜

在多情的三月尽展你的纯洁

朵朵花瓣

洁白像梦中的处子

温暖初春的微寒

面对你

我神思摇曳

梦中的影子成为相思的伴侣

温一壶春酒

把春天的心事悄悄慰藉

在慢慢开启的窗牖里

看见

苏醒的情绪偷偷地溜出门去

相会三月

你如玉的身子

在烟雨迷蒙的三月

书写动情的诗句

含羞草

别看我

你火热的目光

会灼伤我的心

别叹息

你轻风的心曲

会扭伤我的情

别诉说

你相思的渴望

会撞伤我的梦想

别……别……

我早已知道你的一切

为你

我才把心扉紧紧关闭

让淡淡的忧愁

在夜色里悄悄地开放

我愿与你寂寞地分享

你的热烈

我的忧伤

在我每一根敏感的神经里

轻轻地 悄悄地

轻轻地 悄悄地

把你的爱情触摸 珍藏

油菜花

在季节的腹地

梦随残冬一同坠落

一声轻叹

阳光和内心的寂寞有了苏醒的感觉

在窃窃私语各自的秘密

你以金黄色的名义

邀请麻木的人们从城市的角落

出发

在三月的期待中

唤醒沉默和日子的惰性

油菜花在阳光下开始高声说话

预测命运和热情

如过往的时光

回忆使多情的人们忧伤

季节总是不期而至

给我压抑的心情一些慰藉

奄奄一息的病体

在一夜春风里

生长绵绵不断的花朵

金灿灿的

就像田间迎风而立的油菜花

樱 花

樱花

这些飘零的生命 薄命的女子

谁能预知你们的前世今生

如此绚烂 如此哀婉

与青山为伴

美丽的哀艳年年重现

据说在武汉大学校园

有一条叫樱花的路

每年的三月都有爱美的人们

为樱花送行

想像黛玉葬花的凄清

在另一个世界

樱花是否回到家园

对亲人一往情深

而我

对樱花

总是怀有一种不祥的情感

一种命运

一种无法言说的内涵和场面

竟如此顽固地嵌在我的大脑里

成为你流泪的障碍

一声叹息

所有的感觉日渐清瘦

最终消逝在时间的背后

在武汉大学的樱花道上

我的双脚沾满樱花的血迹

我倍感不安

罪过 罪过

栀子花

你洁白如雪的身姿

像梦幻中的歌声

在飘摇的天堂轻轻播放

岁月的暗香

像小鸟 展翅飞翔

在风雨凄凄的日子里

浮动生命的力量

寂寞似水

孤独如烟

所有的尘世悲欢都在迷蒙的记忆中

沉淀

在阳光疯狂的路上

痴情张望 你的光临

有如利剑

直抵纯洁如玉的心岸

在我内心最温柔的地方

歌唱爱情

歌唱梦想

我不知道

在岁月的轮回里

你的忧伤亦如我的希望

让两颗颤抖的词语

在时光的驿站相遇

我愿意

为你绽放 凋谢

茉莉花

这个季节

有些燥热

(秋天,其实比夏日更需凉意)

有幸

携茉莉花和她的伙伴

踌躇满志回家

调养季节和精血

茉莉花

是我一生所爱

与茶相拥

为我心所钟

曾经风华绝代

现今名扬四海

唯她温婉地蜷伏于我的手心

似梨花一枝春带雨

在纯洁透明的玻璃杯里

贮满沸腾的希冀

柔弱的身姿

洁白的心绪

在生命的延伸中

宛如一粒粒温婉圆润的句号

即使贫血

也不再感知风雨的飘摇

我把所有的热度给你

终于

你舒展开身姿

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

将你所有的精血给我

闭目深吸

一声幽幽的叹息

飘逸大地最后的一缕香气

九月菊

01

我与你 素不相识

相同的是我们都被凉在九月的秋风里

多事的秋风把你送到我的书房

我不得不起身

裁一片月光

连同纯棉外套 为你

抵挡来自季节深处

一阵紧似一阵的秋霜

02

这些守时的精灵呵

我知道

你们历经风尘

在月岁的艰辛中瘦成意境

在诗词的内部建筑房屋

无论何时

始终保持清高的姿势

03

时光在恒久地流逝

踮起脚尖 微笑

坚持在秋风里张望岁月的神秘

我已品尝过美酒、爱情的滋味

面对镜子

两手空空

菊花的幽香阵阵隐痛

秋水般漫溢生命的堤岸

一任时光流浪

一任尘埃飞扬

04

秋风一起

你便随风摇曳成

灿烂而忧郁的情绪

在古典的诗词里

凄美

孤高

清瘦的容颜在啾啾的寒蛩里

季节垒砌的城堡

在故乡的篱园

菊香攀缘尘埃的泥墙

把时间的心结

泊在袅袅上升的炊烟里

忧伤美丽的错误

在凝霜的歌声中叮叮作响

似醉非醉的先贤

手握书卷和酒盏

口吐玉言

让心灵的忧伤似菊花

在深秋的伤口处

绽放

残 荷

01

夕阳吻红你沧桑的额头

残损的是身体

挺立的是精神

季节轮廻

你凝望的时光在西风残照里

模糊游人的面影

曾经风华绝代的容颜

随时间凋零

生命最终都将布满尘埃的纹路

所有密集的心事都在时间里

结成荷籽 挺为莲蓬

如一双双凝望的眼睛

遥望时间

望断秋水

曾经杨柳岸、晓风残月

今朝被汽车的呜咽

痉挛秋天的湖水

与荷的梦境

02

月光迷途

画字选择残枝败叶

你的身子住在水里

在水底生根 成长

让笑颜

接受阳光或风雨的洗礼

伸出小小的手臂 呼喊

向世俗抗议

水中的浮物

泥中的病毒

层层叠叠

站成病态的风景

努力挺拔身躯

瞧一瞧多变的天气

这是水的秘密

这是泥的呼吸

清者自清 浊者自浊

寒 梅

01

在寒冷的日子

积蓄内力

然后

慢慢打开自己的身体

将艰辛与寒意

收藏在怀里

拒绝随波逐流

即使孤芳自赏

也不能成为众声喧哗的仆扈

在世俗的人间

在生命的边缘

让高洁生根发芽

始终

坚持以自己的方式对世界说话

02

寒风的下午

挟裹温暖的双手

在满树摇晃的小径上

与你相遇于无限之域

我敞开大脑之门

将心的城墙炸掉

在时间的尽头开门等你

想象先贤对你的激情

我自愧得无地自容

他们辉煌的业绩可以和日月同悬

而我

留在这里的最高愿望

便是读书、下棋、喝茶

有时也尽力想象曾经使我心动的女郎

时间

惟一永不退位的君王

有人满怀愤怒

用石头击打时间的王座

石头击中我开花的大脑

昏迷三天三夜之后

顿悟寒彻和你的高洁

在波光粼粼的月夜

创造奇迹

成为大师书中的绝句

我为你欣慰

尽管我的表达如此的拙劣

而且有些语无伦次

03

窗外的世界无边遥远

我只看见

一棵梅花

抗拒季节的鞭打

当春风又绿大地的时候

所有的细节都变得多余

时间的尽头是什么

梅花的无畏鼓励着我固守窗口

寒夜正在逼近

无边的夜幕将生活的门口堵住

为了追赶流逝的时光

我又不得不与失眠的梅花相守

然后

像鱼儿一样跃入寒夜的深处

感知梦的冷暖

我看见

梅花吐蕊的瞬间

照亮了黑夜的心脏

04

秋风一起

秋雨便纷纷而至

没有风景的秋日

突然想起了梅花

想起了玉龙飞溅的北国风光

和那高不可及的巍巍昆仑

渺小的我

留不住岁月的青春

只留下了记忆的伤痕

残梦凄厉的叫声

穿透尘世的浮华

窗外

梅花便纷纷落下

那些关于梅花的故事

那些关于音乐的故事

你在滚滚红尘里

早已钝化了感觉

这个世界

在今天 总是忽冷忽热

雪融冰消

水是否依然清澈

月是否依然皎洁

遥想梅花三弄

便成为我一生的绝梦

和伤痛

三角梅

三角梅以娇艳的姿容

挤破时间的寂寞

在狭窄的空间里展示色彩的火热

和生命呈现的丰姿

我曾给你极高的期许

站在你婀娜多姿的身旁

故作沉思或欢乐状

你以漫长的花期装饰贫血的城市

在大西南的每一块贫瘠的土地上

风光

照亮贪欲的心脏

无论是盆居还是成片的土地

家

对于你

只是一种生活的形式

内心的火热与滚烫的梦想

在时间的流浪里

书写执着、顽强和个性

红红火火

张扬生命的张狂和奔放

三角梅

无声无息

又浪漫无比

犹如

死亡

在生命的走廊上

诗人

满怀忧伤

虞美人

从李煜的笔下走出

多少灼热的目光将你搀扶

弱不禁风的你

孤傲冷艳的你

穿越南唐的凄风苦雨

和北宋柔弱的天空

让那些文人墨客

在醉酒和失意的日子里

想起你的柔情和艳丽

在泛滥的心潮里荡起涟漪

让多情的心和笔

在时间内外

在诗歌圣殿

凄凄惶惶 寻寻觅觅

我与你 在诗歌里相遇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蒋德均（宜宾学院教授、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