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刘强 ‖ 乡村剃头匠
乡村剃头匠
刘 强
“剃头啦,剃头啦!”一声声吆喝,伴着几声犬吠,院子里的大人小孩便会跨出门槛,寻着吆喝声走去。一眨眼工夫,剃头师傅身边就围了一圈人,递叶子烟的,划火柴点火的,端扳凳的忙个不停。剃头师傅摸摸这个小孩的头,扯扯那个小孩的耳朵,打趣逗乐子。待一袋叶子烟燃尽,拿出小木箱里的刀剪,拴好遮档碎发的围帕,开始替人剪起头发来。
这是我小时候亲历过的情景。川东北一带把理发师叫着剃头匠,剃头匠这个职业,算不得高尚,也不算低贱。反正有艺在身,天晴下雨不得出工干农活,走到哪吃到哪,不愁饿肚子,很是让人羡慕。
大集体生产那些年,手艺人外出挣钱得给队上交工分钱,又称之为口粮钱,年终将钱折算成工分,才能分到粮食。那时的劳动价值低,一个劳动工日只有几角钱,一个人一年的剃头钱八角左右。一般一个大队只有一个剃头匠,负责所有生产队近千个男人剃头剪头,年终每个队按人头结算剃头费。剃头师傅除了上交队上的工分钱外,手中还略有结余,在那个年代,兜里有几个现票子,也算是“富甲一方”了。
土地承包下户后,剃头费也发生了变化,一般采取包年的方式,年终剃头师傅上门到每家每户自行收取。加之改革开放,乡场上的理发店如雨后初笋般地多了起来,青壮年大多外出务工去了,剃头匠生意开始变得萧条了许多。不过学了这门手艺,丢了不做不划算。好在包年费逐年在递增,做,总比不做好。
俗话说:剃头挑子一头热。过去的递头匠都挑着一个担子,担子的一头装着一口小铁锅,下面有炉灶用木炭生着火,专门烧洗头用的热水,另一头则装着脸盆、剃头工具等。解放后,剃头匠的行头就变得简单多了,一个布袋或一个小木箱,一块磨刀石和几把刀剪,挎在肩膀上,入院串户就轻便多了。
剃头匠这门手艺,很有一番讲究。小孩出生满月或满百天剃“胎头”要请剃头师傅,需提前几天找他掐算选日子。剃胎头那天得烟酒侍候着,还要给“喜事”红包,一元二、十二元、一百二十元不等,根据主家的大方和经济状况而定,剃头师傅也不会去争究,只要过得去就行。剃头师傅将小孩头上剃下来的胎毛放在手中揉捏成团,如果成圆型,则标志着小孩好带,无病无灾。团好的胎毛用线串着挂在梁柱上,意思是小孩长大后会远走高飞有出息。所以,凡是农村上了年纪的老人,对这项仪式都很看重。
要是谁家的老人去世了,也得去请剃头师傅上门,为死者剃头净身穿衣,称为“白事”。必须得给红包“冲喜”,一般离不了“三”,一元三、十三元、三十三元,或者一百三十元。凡是白事,往往都是上了岁数的剃头匠才接这些死人活。在为死者剃头净身时,剃头师傅还煞有介事地用手比比划划,口中还念念有词,一为生者避煞驱邪,二为死者亡灵超度。
乡村剃头匠最让人看好的手艺,就是刮胡须,是城里的理发店和发廊无法比拟的。刮胡须前,剃头师傅将毛巾在温水中浸湿后挤干,在你的脸上轻轻地反复揉搓十几次后,随即拿出剃刀在胶皮上反复抹几下去汗渍,便左手撑住你的头,右手刀走偏锋,从你的脸上、嘴上、额头、后颈、背沟和耳后轻轻划过,一阵轻微的“涮涮”声响起,你的面部神经就会自然松驰,一种舒服感透过全身,让你顿时神清气爽。
乡村剃头师傅最擅长的还是掏耳,这岂止一个“绝”字了得。他们没有医院五官科的凹透镜设备,也不需要手电光照明,全凭感觉在操作。掏耳前,剃头师傅将你耳朵轻按几下,随后用剃毛刀在耳朵内转一圈,去掉耳毛后,才开始掏耳。当细长的耳匙刚伸进你的耳内时,瞬间有种“嗡嗡”的声音响起,尔后耳匙在耳内上下左右蠕动,顿时,一种酥麻感遍布全身,让你欲罢不能。再用柔软的耳刷来回搅动,清扫耳垢,最后又轻按几下耳朵,掏耳就结束了。剃头师傅掏耳的手艺精就精在拿捏适度,既舒服又不伤耳膜,手到垢除,一点没有疼痛感。能达到如此境界,可见非一日之功矣。
随着城镇化进程步伐加快,农村人进城买房的多了,居住在乡村的人越来越少。加之乡村剃头匠手艺青黄不接,年老的不能做歇了业,年轻人不愿学也不愿做,而今的乡村,已很难再见剃头匠的影子了。
尽管如此,但乡村剃头匠走村串户的吆喝声,早已镌刻在儿时记忆深处,此时想起,仍然感觉是那么亲切。
作者简介
刘强,笔名山溪,供职于四川省渠县流溪镇人民政府。达州市诗词协会会员,渠县作家协会、诗歌协会、民俗协会会员,《江南作家》特约作家。在省内外报刊和微信平台发表文章千余篇。新闻作品获省、市政府新闻奖;散文《又闻冬至熏肉香》《欢欢喜喜话过年》,分别获《企业家日报》“潮头文学”过年征文三等奖、香港行走散文作家联盟举办的“春节的味道”有奖征文金奖。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刘强(四川省渠县流溪镇人民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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