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湖南省株洲县仙井乡乐塘湾，我在那生活了18年，并没有觉得它有什么让我迷恋的地方。相反，我曾把逃离它作为勤奋不辍的动力。

1996年冬天，带着母亲的嘱托，承载亲人们的期望，我入伍去了大西南的四川。再后来，于2004年脱下军装后在成都娶妻生子安家，其间携妻回老家摆了几桌简单的酒席返蓉后，便与故乡彻底远离了，其间又陆续回去了几次。人在他乡，追逐着属于自己的梦想。我努力着，在这飞速发展的城市渴望着寻找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

树高千丈，叶落归根。或许是应了这句古话，也或许是在外漂得太久，漂得太累太寂寞，也或许是人近中年喜怀旧，近几年来，我总是在春节来临之际，每每因母亲、姐姐、哥哥的一个电话、战友、兄弟、朋友的一句乡音、故乡网友微友的一声呼唤，我的心哟，就莫名地突然紧了起来，对故乡复生出许多无端的牵挂与眷恋。

城里的花儿再鲜，绽放不出红泥的味道，薪水的加涨，还是买不到灶塘边的温暖。

我的衣不破不烂，心情却打满补丁。鞋踩着柏油与水泥已经多年，现在就要嗅到牛粪的清芬，和母亲铺在村口的盼望。

离家时，最重的是乡音润色的嘱咐，回家时，最重的却是尘土拥抱的脚步。我在城里伺侯着一只只酒杯，蓦然转身，才知道母亲杯中的茶早已变凉。

我在城市高楼大厦的建筑中穿梭忙碌经年，却没有给病中的母亲洗过一次衣物。在一块块宽敞明亮的玻璃中，看到我在城里人面前的模样，也看到身后那些世利的目光。

我学会抽烟，喝酒，却学不会喷漆的假话，打蜡的笑容。

故乡，多么亲切的字眼！在这样一个特定的季节，咀嚼这二字，竟让人嚼出五味同涌心间。

回想故乡，它既清晰，又抽象。可以清晰成一个个具体的人，一件件难忘的事；又可以抽象成一种心境，一种笼统的回忆；那里的天，那里的地，以及自己走过的脚印，盘根错节地组成了心中眷恋的故乡，凝聚成一缕缕乡愁……

乡愁难解，于是中了魔咒一样的心思在脑中跳跃：回湘，回湘！回家！回家！回故乡！回乐塘湾！

坐上列车，总感到故乡和自己之间有一根柔韧的弦，把彼此拽得紧紧的。离故乡越近，那根弦就愈放松，心情慢慢变得舒坦、愉悦了。我便渐渐走进故乡的怀中。

回乡了，在我感到亲切、温暖之余，却有另一番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村中奔跑的儿童，他们的父辈曾是我儿时的亲密伙伴；间或听说原本很亲近的某位慈祥的老人已经永远见不到了。这些都会让我怅然若失，朝思暮想的故乡似乎已在不知不觉中抛弃了我。其实当铮亮的皮鞋不能适应高洼不平的土街时，当费力地用压水井取水时，我不是也在内心嫌弃老家的贫瘠、落后吗？回到老家，反而觉得离老家更远了。

但是，当我回到城市，老家在我心中却又罩上一层美丽的光晕，它又变得亲切而又朦胧，眷恋而又伤感，下一次回乡的日程又悄悄在心中酝酿，拟定。故乡，也许对于每一个在外奔波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欢乐与忧伤、怀想与惆怅同在的地方。

于是，我顿悟：故乡，是一个你离开后方才拥有的地方！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唐雪元（《国防时报》社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