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火

《大地的细节》一书的副标题“在路上的中国风景”,聂作平的这部新著,即是如徐霞客式的,是在上万公里的路途中写就的。《文天祥》一篇即从文天祥写《过零丁洋》的珠江口开始,沿元军押送文一路北上到元大都北京的路途人文地理的风景。作者追随文天祥的足迹一路北上,然后展开 一部宋末元初惊天地泣鬼神的抗元史。《李白》一篇,更是沿着李白漂流东西南北的旅程,一路行走一路回望从盛唐到安史之乱时的文治武功和璀璨的唐诗帝国的风景。即便是已经埋入历史深处的川康茶马古道,聂作平也一样风尘仆仆地沿着昔日背夫走过的山路,书写了对背夫历史的赞美。

就一般的写作姿态看,只要书读得多、对书中的过往领悟能力强、写作的技巧还过得去,一篇或者一部文史随笔,是不太难的。而这三者对于聂作平来说,只是他坚实的案头工作。《大地的细节》的不同处,是作者在案头之后寻访典籍里的地理、人文的真实与想象。这是一件体力活,更是一件需要智慧的活。聂作平在这样一种写作状态下,将案头的特别将一路的风景整合起来。或者说,把典籍里的时隐时现或大或小的历史碎片与大地的山川、村镇、植被、鸟兽整合起来,织成一段一段的华美锦绣,或湘绣,或苏绣,或粤绣,或蜀锦。不止湘绣、苏绣、粤绣、蜀锦,还将这所有的一切重新缝制,以此观望我们这个有着几千年文明史的历史厚度。

在聂作平的文史人文地理路上,历史的厚度不是平面的而是多面的。在《文天祥》一篇里,面对阶下囚的文天祥,已是元军大将军的张弘范尊敬文天祥的气质、能力,希望文天祥为元所用,即便不行,也希望忽必烈不要杀了文天祥。这是历史另一面的真实。历史还以另一面让今人唏嘘。那就是聂作平写到的,力主杀文天祥的不是元朝君臣而是文天祥曾经的同僚。同样与文天祥出身于宋朝状元的留梦炎,以宰相身份投降了元朝,因为担心自家的权力受削,执意劝忽必烈杀了文天祥。由此,聂作平沉痛地写道:“这个状元容不得那个状元,这个前丞相容不得那个前丞相”。

历史的沉重也是历史厚度的一个组成部分。

《大地的细节》值得称道的还有就是作家用心来叙写历史人物的温度。在《浙大西迁》《武汉大学在乐山》等篇里,作家以群像的构图方式,再现了中华民族在抗日战争期间抵御外敌的决心,以及在这抵御外敌的艰苦卓绝里,校长、教授、学子们如何以玉汝于成的精神和实绩,让中华文化得以弦歌永继。为什么中国5000年来生生不息?是因为如竺可桢、王星拱这样的校长,苏步青、朱光潜、叶圣陶等这样的老师,李政道等这样的学子,是因为这些人身上流淌着的热血,是这热血呈现出来的人的生命和人的温度!即便如李大爷这般底层的背夫和更有些悲凉的女背夫们,在作家的笔下,他们的温度让冰凉的茶马古道的山石,可以融化横断山脉飘落的大雪。

质感、生动,既富有史的厚度又有人的温度。

由此,在《大地的细节》一书里,我读到了文史随笔的新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