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载《巴蜀史志》2024年第5期“三线建设专刊”

重庆三线建设工业布局

及遗址存量资产存在形式

陈晓林

为摸清重庆三线建设时期企事业单位的底数,从2020年5月1日起,重庆市工程师协会三线建设工业文化专业委员会(2024年7月更名为重庆市工程师协会三线建设分会)组织近20人参与的工作班子,自筹资金,行程10余万公里,用3年多时间,对三线建设时期重庆市九区四县的478家单位,原万县地区一市九县的109家单位,原江津地区8个县的177家单位和原涪陵地区10个县的129家单位实地进行考察,基本掌握了情况。

一、重庆三线建设概况

全国三线建设的重点是“两基一线”。“两基”中的一个就是“以重庆为中心,用三年或者稍长一些时间建立起一个能生产常规武器并且有相应的原材料和必要的机械制造的工业基地”和“以重庆为中心逐步建立西南的机床、汽车、仪表和直接为国防服务的动力机械工业”。1966年至1975年,国家投入42亿元巨额资金,在重庆及周边地区兴建一批兵器、船舶、电子、航天、核工业和科研单位,同时在重庆迁建、扩建、改建一批为国防工业配套的机械、仪表、化工等企业。其中,1964年下半年至1967年,国家在重庆进行的三线建设在涉及国防工业的新建项目中,属于国防科技工业的单位45个,总投资15亿元。除国防工业项目外,三线建设时期还有150多个国家各部委局直接投资与国防工业配套的“大三线”工业项目及各级地方政府为此再协同、配套的类似“子母弹”式项目。据不完全统计,从1964年到1966年,涉及中央15个部的企事业单位从北京、上海、辽宁、广东等12个省市内迁到重庆,内迁职工43488人。

二、重庆三线建设国防工业布局

三线建设时期,重庆在常规兵器工业、船舶工业及其他国防工业以及军队后勤保障工业方面投入大量人力、财力和物力。主要分布在下列3个方面:

(一)常规兵器工业基地建设

重庆常规兵器工业基地的建设主要有3项内容:首先是对重庆主城区“老七家”兵工厂(长安机器厂、建设机床厂、空气压缩机厂、长江电工厂、望江机器厂、嘉陵机器厂、江陵机器厂)的“填平补齐”以及防空能力的提升和产能的外延;其次是增加大口径火炮及与之配套的炮弹生产;三是增加配套军用光学器具和新型武器品种的生产。

(二)重庆船舶工业基地建设

在三线建设刚开始的1964年,毛泽东主席针对中国船舶工业主要布局在沿海一线的情况,指示负责我国船舶工业管理的六机部:“船厂也要搬到内河江湖去。”为此,从1965年开始,在上至长江的支流乌江和长江中上游的永川、江津、巴县、长寿、涪陵、万县等川东地区重点安排由造船、造机、船用仪器仪表3个系统(以下简称船、机、仪)的23个企事业单位。1965年开始兴建,1970年前后陆续投产。累计投资7.6亿元,形成固定资产原值6.9亿元;共有职工2.5万人,其中工程技术人员2500人;拥有各种设备1万多台。其中,有国产的3000吨七辊校平机和16吨模锻机,德国产的直径1.9米、深2.5米的井式可控气氛渗碳两用炉,瑞士产的SIP8P型双柱镗床、HSS90型磨齿机、SH100/140型插齿机和万能螺纹磨床,日本产的MC65-A30型四座标加工中心、三座标测量仪、BF-13A落地镗床等高、精、大设备487台。

三线建设时期,重庆船舶工业之龙头是“造船”。六机部为此从巴县明月沱(今属南岸区),到长寿的长江支流“深沱”,再到涪陵李渡,分别布置了生产猎潜艇的重庆造船厂(429厂)、生产鱼雷快艇的卫东造船厂(422厂)、生产常规潜艇的川东造船厂(432厂)。重庆造船厂由大连造船厂包建,川东造船厂由江南造船厂包建,于1966年同时动工。截至1985年,以上两家企业已建造军民用舰船265艘,10万吨位。三线建设中,重庆船舶之“造机”也非常重要。到1985年,共生产各种中速柴油机184台,43.5万马力,船用柴油机附件数百万套。在造船、造机系统建设的同时,六机部还在万县地区成系统地布局了船用仪器仪表系统建设。此外,六机部还在万县地区布置了3家研究所、一家综合性医院、一家综合性仓库,在南川县布置了一所研究机构。

(三)其他国防工业及军队后勤保障系统

1966年9月,中央军委决定在涪陵白沙镇建设原子能反应堆及化学后处理工程,这个工程代号为“816”。除816工程外,重庆以其综合性工业基地的雄厚实力,长期且有力地推动中国核工业的发展。

重庆无线电厂(716厂)是老牌的军事电子工业企业,除划出著名的国营巴山仪器厂(289厂)外,还分建重庆微电机厂(907厂)和国营建安仪器厂(759厂)。原永川地区的126、127、128这3个研究所,曾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通信兵直属机构,曾诞生中国第一台电子计算机,其研发的集成电路系统为中国的战备工程作出了卓越贡献。

工厂化后勤保障系统是现代化战争的基本储备,永川地区的387厂是总参直属的战略维护基地,江津的3533厂、3539厂承担着部队的服装生产及后勤支援,总后勤部37分部的930库、998库负责重庆部队的油料供给。由此可见,重庆为应对未来战争是做了充分必要的准备工作。

三、重庆其他三线建设工业部门布局

国防工业是一个系统工程,它需要机械加工、金属材料、电子仪表、医药化工、能源交通等与之配套才能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产业链,并以此为基础,构建起祖国的战略纵深。为此,国家各部委局还在重庆部署和完善了相关行业三线建设项目与之配套。

(一)机械工业

三线建设时期是重庆机械工业发展的重要时期。1965年1月,重庆浦陵机器厂快速内迁投产,拉开重庆机械工业系统三线建设的序幕。从1965年到1980年,国家对重庆机械工业总投资3.9亿元。

从沿海地区以全迁、分迁、包建等形式,先后内迁和扩建的企业共计40个。其中,内迁与重庆老厂合建的企业有电机厂、特种电机厂、气体压缩机厂、江北机械厂、矿山机器厂、起重机厂、汽车发动机厂、四川汽车制造厂、重庆标准件厂和第四标准件厂10家;内迁新建的企业有红岩机器厂、浦陵机器厂、重庆工具厂、压缩机配件厂、标准件工具厂、第二标准件厂和第三标准件厂7家及仪表材料、自动化仪表、重型汽车、机械部第三研究所4家研究所;就地改造、扩能的企业有通用机器厂、机床厂、第二机床厂、水轮机厂、水泵厂、冷冻机厂、锅炉厂、汽车厂、钢球厂、第二轴承厂、开关厂、铸造厂、锻造厂、铸造机械厂、印刷机械厂、汽车配件厂、綦江齿轮厂、红岩汽车弹簧厂、机床维修厂、电影机械厂、柴油机厂、蓄电池厂和电线厂23家。

在三线建设时期,重庆机械工业还做了3件大事。一是有22家企业参加军工产品的配套工作。二是因国防军工需要,重庆水轮机厂、重庆通用机器厂、重庆气体压缩机厂、重庆特种电机厂、重庆冷冻机厂、重庆水泵厂、重庆轴承厂和重庆蓄电池厂8家企业由国家拨专项资金建设封闭式的军工产品车间。三是重庆机械工业规模性地输出产能,帮助其他地市兴建三线企业。

到1980年,三线建设期间建成的企业当年实现总产值3.7亿元,利润3989万元,分别占全行业(不含川汽五家厂,即綦江造轮厂、重庆汽车发动机厂、重庆红岩汽车弹簧厂、重庆汽车配件厂、重庆油嘴油泵厂)的65.5%和74.1%。而且,生产规模扩大,与1964年相比,全系统职工增加2.35倍,固定资产增加3.26倍,工业总产值增加5.05倍,利润增加5.74倍,已成为全国机械工业重要的生产基地。

(二)冶金工业

1964年,冶金部根据国家三线建设要求,投入27843万元,将鞍钢第二中板厂迁重庆刘家坝,建成设计年产中板20万吨的重钢五厂;同时利用原三江钢铁厂旧址,兴建重钢四厂生产薄板、冷轧钢板等;将1961年下马的刘家坝转炉厂原有的侧吹转炉拆除,新建成10万吨氧气顶吹转炉的重钢六厂。重庆特殊钢厂投资6986万元,新建750毫米初轧机,并改造二薄车间和500毫米轧机。新建西南铝加工厂,于1971年部分建成投产,年产铝材2.45万吨,总投资5.25亿元。1964年9月,冶金部将上海901厂的金属粉末车间迁入重庆冶炼厂,1966年建成投产,年生产能力290吨。1966年4月4日,冶金部在上海召开“404”会议,要求在3—4年内,把军工用金属材料的生产,由沿海逐步转移到内地配套。会上给重庆下达44个品种502个规格的试制和生产任务。同年5月3日,重庆市委召开“503”会议,决定在全市范围内部署16个军工用材的冶金企业。为配套重庆军工用材,冶金部还投资4108万元,扩建重庆铁合金厂、重庆冶炼厂、重庆钢管厂、重庆铝厂、重庆钢丝绳厂和重庆长江钢厂等企业。除此之外,冶金部还利用原3403厂的厂房,调拨上海永鑫无缝钢管厂的76毫米穿孔机组1套及辅助设备,建成重庆无缝钢管厂。至1978年,重庆市地方冶金企事业单位增加到38个,职工13687人,总产值10822万元。

(三)电子工业

20世纪70年代初,国防科工委在重庆市永川县组建四川固定电路研究所(128所)、四川压电与声光技术研究所(126所)和重庆光电技术研究所(127所)。三线建设时期,有国家专项资金的强力支持,重庆以重庆无线电厂、重庆微电机厂、国营华伟电子设备厂3家军工电子设备厂为基础,初步奠定以通信设备制造为主的电子工业系统,产品也开始进入由仿制到自主研发和制造为主的新历史阶段。与此同时,为建设“小三线”和加快电子产品的地方协作配套,重庆地方电子工业在国家及四川省的统一规划和协调下,还陆续建设红星无线电厂、无线电一厂、无线电二厂、无线电三厂、无线电四厂、无线电五厂、无线电六厂、无线电测试仪器厂、无线电专用设备厂和重庆通信设备厂等近30家企业。

(四)仪器仪表工业

三线建设时期,是重庆仪器仪表工业的大发展时期,前10年迁建、新建、扩建的单位主要有28家,其中内迁23家。这些企事业单位在1976年前后已全部或部分投产。后5年主要是保续建、抢收尾、抓配套、上整机,初步形成重庆仪器仪表工业基地。重庆仪器仪表行业固定资产投资为15738万,新建、扩建和改建建筑面积596619平方米,新增机床设备1590台,内迁职工3567人。内迁重庆的企事业单位,其设备条件、技术力量、产品水平在当时国内同行业中处于领先地位。重庆仪器仪表工业的骨干和重点企业都是这一时期形成的,其中的代表有:1960—1980年累计投资9325.88万元的四川仪表总厂,以及光学仪器厂、西南仪表零件厂、西南游丝厂、重庆实验设备厂、重庆电表厂、重庆地质仪器厂、重庆水文仪器厂、重庆煤矿安全仪器厂和重庆自动化仪表研究所、重庆仪表材料研究所等企事业单位,为重庆乃至国家仪器仪表事业都作出积极贡献。

(五)医药化学工业

为给三线建设配套,国家投资3000多万元在江北县洛碛修建大型骨干医药企业——西南合成制药厂。同期还相继修建重庆体温计厂(年产体温计200万支),又先后于1968年兴建重庆制药机械厂、1971年新建重庆涪陵制药厂。在此期间,还由国家投资对原有的西南制药一厂、三厂,重庆制药五厂、六厂、七厂,重庆桐君阁药厂和重庆卫生建材厂进行技改扩能。1964年10月,化工部在重庆召开全国化工三线建设工作会议,决定将沿海部分重要的大中型医药化工企业迁往内地,以此完善全国三线建设的医药及化学工业布局。为此,重庆三线建设时期内迁的主要化工企业有:重庆长江橡胶厂、四川染料厂、长风化工厂、重庆川庆化工厂和重庆东方红试剂厂。1965年11月,上海橡胶制品三厂和四厂分迁重庆,与重庆中南橡胶厂南岸车间合并成重庆长江橡胶厂;1966年2月至1984年,四川染料厂第一、第二期工程先后建成投产;1966年至1984年底,重庆川庆化工厂完成三期建设工程;1967年10月至1973年,重庆长风化工厂基本建成;1967年4月至1972年,重庆东方试剂厂基本建成。同期,重庆地区小化肥在国家“五小”(小钢铁、小煤窑、小机械、小水泥、小化肥)政策支持下,也得到蓬勃发展。

(六)能源工业

煤炭、电力及天然气三大板块,构成重庆的能源工业系统。三线建设时期,为保障军工系统及民生用煤,重庆的松藻、永荣、南桐、天府矿务局立下不少功勋。国家电力部于1967年6月至1969年6月,在重庆电厂先后新投2台5万千瓦机组,同时在大溪沟电厂新建1台6000千瓦的汽轮发电机组,并加强重庆系列“小水电”建设速度。重庆有丰富的天然气资源。1965年,石油部组织了规模宏大的以梁平、长寿、巴县为重点的“开气找油”会战。在重庆钻探相国寺、石油沟、卧龙河、双龙等8个储气构造,并着力建造相国寺气田、卧龙河气田、双龙气田、黄草坝气田和东溪气田,以及川东钻探公司、川东脱硫总厂。

(七)建材工业

为给三线建设配套,续建重庆水泥厂3号窖,并改造原有的第一、第二条湿法生产线,使该厂水泥产量由1968年的13.82万吨上升到1976年的26.35万吨,增长90.66%。同时,因地方水泥供应缺口大,重庆市有关区县和部门按国家发展“五小”工业要求,竭尽全力兴办一批小水泥厂,以缓解水泥供应影响三线建设推进的难题。随着重庆各地全面铺开三线建设基础设施工作,墙体材料成了最大的发展瓶颈。为此,全市建材行业狠抓所属砖瓦厂的技改扩能工作。1972年在重庆第一建筑材料厂建成国内第一条加气混凝土生产线和全国第一条空心灰砖生产线,同时还相继改造第二砖瓦厂、第五砖瓦厂等相关砖瓦厂,使全市1976年砖产量达到19985万块、瓦产量达到11365万匹。

四、重庆三线建设遗址存量资产存在形式

重庆三线建设留存下来的三线建设遗址,存量资产存在形式多种多样。在股权结构形式上,仍保留在原兵器、船舶、机械、冶金、电子、仪器仪表、医药化工、能源、轻纺及建材等国资管理体系的资产约占三分之一;由国资体系划转给地方政府,再由地方政府自己经营的资产占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一已被民营企业以股份转让形式进行房地产化和企业私营化。从使用情况上看,目前,在国有单位的三线遗产,有三分之一还在发挥余热,比如重庆双桥的四川汽车制造厂、万州的衡山机械厂和清平机械厂,至今仍在部分使用中,且新旧厂区并驾齐驱;在各级地方政府的资产,交通条件便利一点的,全部或大多数得以改造利用,交通条件差一点的,基本上未加以改造利用,但随着岁月流逝,多半都将逐渐失去使用价值。

参考文献:

〔1〕中共四川省委党史研究室编:《四川三线建设简史》,川新内〔2019〕76号,第29页。

〔2〕重庆市经济委员会、重庆市国防科技工业办公室、重庆市地方志办公室编:《重庆市国防科技工业志》,渝内字〔96〕198号,第10页。

〔3〕许东风:《重庆工业遗产保护利用与城市振兴》,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4年,第36页、99页。

〔4〕《重庆市机械工业志》,成都科技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5页。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 陈晓林(重庆市工程师协会副会长兼三线建设分会分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