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喝着都江堰水长大的”吗

——与都江堰青年学者王国平商榷

李 崎

2022年3月底,《都江堰》月刊以及 4月15日的《人民长江报》 ,均刊登了都江堰著名文化学者、作家、诗人王国平先生的同一篇文章 《关于正确认识都江堰水利工程巨大贡献的思考》 。

本人认真拜读后,首先对学者王国平文章的立意、谋篇、布局表示敬意,对文章语言的淬炼,对第二故乡的热爱表示十分赞赏。同时,也对该文的一些观点、提法表示疑问。

特别需声明的是,笔者无意对王国平先生这篇文章进行诋毁,也不意味着对他个人有什么意见,而是一种正常的文化探讨与学术交流。

王国平先生在 《关于正确认识都江堰水利工程巨大贡献的思考》 第三部分(以“大文化”的视野审视都江堰对中华文明的巨大贡献)写道:

都江堰不仅浇灌了农田、繁荣了经济,还润泽了文化,孕育了一大批领导时代潮流的文化巨人,比如汉代文坛领袖司马相如、扬雄,经学大儒严君平;晋代史学大家陈寿,方志大家常璩;唐代诗祖陈子昂,诗仙李白,禅门领袖马祖道一;宋代文坛领袖苏洵、苏轼、苏辙,画坛领袖文同,理学大师魏了翁;明代文坛领袖杨升庵;清代大家李调元、张船山;当代文坛大家巴金、艾芜、沙汀、李劼人,画坛大家陈子庄……他们都是喝着都江堰水长大的。

从都江堰灌区出发,走出了四川,走向了全国乃至世界。他们不仅丰厚了巴蜀文明和天府文化,也使其不断推陈出新,推动了中华文化多元一体、水乳交融的历史步伐。因此,余秋雨先生说:“都江堰是解读中华文明的钥匙!”

而历史事实是,上文中王国平先生提到的历史上的巴蜀名人名家,有好几位不是“喝都江堰水长大的”。作者查阅《中国文学辞典》及有关巴蜀人物志文献,发现下面这些巴蜀名人,从小出生、长大的地方,并非是他那个时期都江堰的灌溉区域,也不是岷江及其支流流经的地方。

现代画家、国画大师陈子庄,荣昌县人,生于当时的永川县永兴场(今重庆市荣昌区永荣镇)。据了解,当地的唯一河流为小安溪河,属于涪江流域的一条支流。故陈子庄不是从小喝着都江堰水长大的人。民国十六年,年满18岁的陈子庄浪迹江湖,游览巴山蜀水,先到峨眉、青城,后去德阳、成都教朋(拳术)和卖画维生。民国二十六年,他参加成都武术打擂,打死第二十九军军部教官,荣获金奖,深受王瓒绪青睐。1949年底,陈子庄赴成都随王瓒绪部队起义,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八兵团联络部工作。1955年,任四川省文史馆馆员、国画组组长。

陈子庄

清代著名文学家、诗人、剧作家、藏书家李调元,罗江县人,出生地为绵阳市安州区宝林镇大沙村,任职广东翰林编修、广东学政。清朝时期,今绵阳市安州区不属于都江堰灌区范围,当地属于涪江流域。

李调元画像(梅凯 作,四川省方志馆 藏)

清代杰出诗人、诗论家、书画家张船山,遂宁县城郊(今遂宁市船山区)人,任职山东莱州知府。无疑,张船山是喝着涪江水长大的。

三国时蜀汉及西晋时著名史学家陈寿,巴西郡安汉县(今四川省南充市)人,当地属于嘉陵江流域。陈寿是喝着嘉陵江水长大的人。

著名画家、诗人文同,北宋梓州梓潼郡永泰县(今属绵阳市盐亭县)人,当地属于涪江流域。盐亭是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轩辕、黄帝元妃——嫘祖的出生和归葬之地。他任职主要在陕西洋州(今洋县)、浙江湖州,病逝在陈州(今河南淮阳县)。文同是喝着涪江水长大的。

盐亭县永泰镇文同像(图片来源:盐亭县人民政府网)

南宋理学家、大臣魏了翁,邛州蒲江县(今属成都市蒲江县)人,曾在汉州、眉州、遂宁府、泸州府、潼川府等地任职。蒲江县主要河流有蒲江河和临溪河。蒲江河(古称“蒲水”)虽属岷江水系,但发源于雅安与丹棱、蒲江交界的总岗山。蒲江河是岷江中下游的一条支流,流经丹棱县、雅安市名山区、蒲江县、邛崃县,在两河口汇南河,继流至成都市新津区武阳镇南,在通济堰以下注入岷江。魏了翁的故里距岷江干流30公里,也不可能是喝着岷江水长大的,只能称他是喝着蒲江河水长大的,因蒲江河是蒲江人民的母亲河。

成都蒲江魏了翁像(图片来源:老妪聊成都)

唐代文学家、诗人陈子昂,梓州射洪(今属遂宁市射洪市)人,被誉为“诗骨”,初唐诗文革新人物之一,生前足迹主要在华北及大西北一带。陈子昂生活、工作的地方属于沱江流域和嘉陵江流域。

陈子昂画像(梅凯 作,四川省方志馆 藏)

当然,王国平先生文中提到巴蜀名人,除司马相如、杨雄、严君平、常璩、巴金、艾芜、李劼人等完全是“喝着都江堰水长大的”外,还有四位基本可以算是从小喝着都江堰岷江水长大的。他们分别是:

唐代佛教人物、“洪州禅”的创立者马祖道一,是禅宗最主要宗派洪州宗的祖师,又称道一、洪州道一、江西道一。马祖道一禅师马祖道一(公元829—975年),法名“演”,道号“觉禅”“佛悟”“德一”等,是福建南安石井镇人。幼年出家,随从学于天台宗高僧圆泽法师,后参学于玉泉、洪州(今江西南昌)二禅寺,受业于天台宗僧海潮禅师。马祖道一大师是禅宗史上著名的一代宗师,同时也是一位卓越的诗人和书法家,他以诗、书、画名于世。也有专家说,马祖道一是汉州什邡县(今德阳市什邡市马祖镇)人,谥号大寂禅师,幼年出家。出家后足迹主要活动在渝州(今重庆)、抚州(今江西宜黄县)、洪州(今江西南昌)。

中国现代作家沙汀,本名杨朝熙,又名杨子青,安县(今绵阳市安州区)人,与巴金、张秀熟、马识途、艾芜并称“蜀中五老”。1922年,沙汀进入成都的四川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读书,后到上海、延安、重庆等地。沙汀勉强算是“喝着都江堰水长大的”现代著名作家。

沙汀(图片来源:绵阳晚报)

唐代著名诗人、“诗仙”李白出生在哪里,史学界历来有较多争议。一种观点认为,李白出生在唐朝管辖的西域碎叶城(今中亚地区的吉尔吉斯坦托克马克市西南8公里的马克-贝西姆,它与龟兹、疏勒、于田并称为唐代“安西四镇”),幼年5岁时随父李客迁居绵州昌隆(今四川江油)。另一种观点认为,李白从小出生在绵州昌隆(今四川江油)青莲,唐代以前江油县政区无考。还有一种观点认为,李白祖籍是陇西成纪(今甘肃天水市秦安县),出生在贝加尔湖苏武牧羊之地,年幼时举家迁回祁连,再南迁四川江油。但不管怎么说,李白从小要么是喝楚河流域水、贝加尔湖水、祁连山雪水长大的,要么是喝盘江水长大的。盘江又名潜江、湔水、石密水、石泉河、邓家河、通口河,是涪江江油市境河段汇入的最大支流。

李白画像(梅凯 作,四川省方志馆 藏)

据很多文学书籍、地方文献记载,李白18岁隐居江油大匡山,足迹主要在绵州、剑阁、江油、梓州,24岁才开始辞亲远游,先后到成都、峨眉、青城,最后坐船经渝州(今重庆)到江夏(今武汉)、扬州、金陵、广陵、江陵、会稽、郧城(今湖北安陆)、南阳、洛阳、长安,最后因饮酒过度,醉死于安徽宣城。

都江堰作家马瑛、民俗专家蒋永志曾考证,李白年轻时曾到青城山、赵公山隐居修行,并学练武术。李白是否在青城山(有的文献资料上称作“岷山”)呆过三至五年,史上并未有确切记载,也没有很好的佐证。故此,我们只能说李白青年时代喝过都江堰水,不能说李白也是从小喝着都江堰水长大的。

都江堰创建之初,就发挥了巨大的灌溉功效,使得无数土地成为水旱从人的良田,河水过处,无不显出蓬勃生机。宋代,都江堰的灌区面积又有极为惊人的发展,它甚至包括永康军、成都府、蜀州、彭州、汉州、眉州、嘉州等处,而成都府路共辖1府、12州、2军、1监,因此历来有都江堰“灌溉川西南十数州稻田”之说。

都江堰(图片来源:“青城山都江堰”微信公众号)

“三苏”,北宋散文家苏洵和他的儿子苏轼、苏辙,眉州眉山(今眉山市东坡区)人。宋仁宗嘉定初年,苏洵和苏轼、苏辙父子三人都到了东京(今河南开封)。由于欧阳修的赏识和推誉,他们的文章很快闻名于世。苏洵在京修纂礼书,苏轼签判凤翔,苏辙在京侍父。

三苏塑像(蓬州闲士摄,图片来源:四川方志图库)

从这一点来说,王国平先生称“三苏”是喝着都江堰水(岷江水)长大的,我觉得是完全符合历史事实的。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李 崎(中国红色文化研究会会员,四川省李冰研究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川陕革命根据地历史研究会会员,成都市历史学会会员都江堰市长征历史文化研究会会长,都江堰市长征书院创始院长,都江堰报社资深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