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贫攻坚】爷爷忘了我 ‖ 李言溪
爷爷忘了我
李言蹊
“你叫啥子名字啊?”
“哦,你是佳儿啊,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还是在那个镇上搞扶贫吗?”
这是现在我和我爷爷见面时,爷爷的开场白。尽管不愿意接受,从小把我带大的爷爷确实已不怎么认得出我了。
爷爷第一次认不出我,是在一年前。
在那次贫困县摘帽的省级检查中,北川县顺利通过,两个月披星戴月的攻坚克难得到了回报。可就在那个周末,我带着两个多月没有休假的些许疲惫和久未归家的一丝兴奋,回到家中时爷爷的一句“你叫什么名字”,让我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和不知所措,紧接着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接受省级检查的两个多月前,我在离家回单位前,爷爷还叮嘱我按时吃饭,多带几件衣服。途中母亲打电话告诉我,爷爷最近记性不太好,打麻将乱出牌,别人已经不愿和他一起玩了,有空多陪陪爷爷。当时忙于工作,对母亲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并未太上心,不曾想爷爷的记性已差到认不出我了。
三年前,彼时的我刚大学毕业,稚气未脱,带着好奇和迷茫,背着大包小包去到禹里镇报到上班。禹里镇依山傍水,空气洁净,气候宜人,重峦叠嶂,迷雾绵绵。
犹记得第一次坐摩托车下村,山路崎岖而泥泞,一面常有落石滑落,一面则是万丈悬崖。也许是山太高,云显得有些单薄,无力遮蔽住大山深处的贫穷。
那次下村,我对北川的贫困有了初步印象和思索,在山高路远的村落里,衣装破旧的老人佝偻着身躯走在路上,透风漏雨的房屋歪立在路旁,泥泞的小路飞溅着黄泥。回家后我将自己的工作情况及所见所感讲给爷爷听。爷爷叮嘱我工作中一定要多向别人学习,才能做好一名扶贫干部。
从那时起,北川贫困县摘帽的工作就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我和千万扶贫干部一样,深入田间地头,走访入户,逐户规划,想方设法的让贫困户尽早增收脱贫、贫困村顺利摘帽。
全县脱贫攻坚工作进入冲刺阶段,我被抽调至脱贫领导小组办公室。新单位工作任务繁重,加班熬夜成了家常便饭,我和大家一样,在工作中急速前行,短暂放下了身边其他的风景。就在北川接受贫困县摘帽省级检查前的关键期,作为全县脱贫攻坚工作的排头兵,沉浸在热火朝天的扶贫事业中,我两个多月没有回家过周末。
两个月的时间不算很久,却让我清楚地看见了爷爷老去的轨迹。那个从小对我悉心呵护、慈祥而庄严的老人,一直以来在我心目中就像一座灯塔,照亮我前行的路。但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一丝昏暗,爷爷认不出我了。
那段时间我的心情很低沉。自从记事以来,爷爷就像我身旁的一颗茂密的大树,我在大树的庇佑下茁壮成长,从未在意枝繁叶茂大树下的片片落叶,直到今天落叶堆积,抬头望去发现曾经的茂密已蓦然稀疏,才意识到白驹过隙中已几经春夏。弯腰拾起一片落叶,岁月虽能让其斑驳,可亲情的浇灌让它能化作春泥,继续滋养着我的漫漫人生路。
那段时间,我甚至不敢看到爷爷的眼睛,曾为飞行员的爷爷在我印象中眼神总透露出专注和睿智,如今眼眸依旧深邃,目光却已浑浊。
举头望云林,愧听慧鸟语。我跟随北川脱贫攻坚的大队伍昂首挺胸大步向前,为羌族同胞们尽快脱贫奔康添砖加瓦任劳任怨。回首这繁忙而充实的扶贫之路,可谓一路披荆斩棘,可面对日益稀少的对亲人的陪伴,又感到深深的羞愧。母亲安慰我说:不要太自责,爷爷最近时常记性不好,年龄大了也算正常。我故作坚强点头应和,眼角的湿润似乎是对自己的自责,还有对岁月无情的控诉。
在北川精准扶贫的历程中,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做着一件件简单而又平凡的工作。正是这些千千万万件平凡的工作,如一股股涓涓细水,汇聚成为涛涛河流,滋润了这一片原本贫瘠的土地,冲洗了印在北川身上贫困的标签,扬起了打赢脱贫攻坚战的风帆。
现在只要一到周末,我一定会抽空陪爷爷,会以爷爷问我叫什么名字开头。时间在简单的寒暄和家常琐事中流淌,但就是这种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却让我感到一种内心深处的幸福。
历史的车轮正大步向前,北川的面貌已焕然一新。在那段日复一日的扶贫旅程里,我听到了来自北川大山最真实的声音,接受了这片秦巴山区最朴实的教育。至于我的爷爷,我猜在他心里把我的样子定格在了我第一次叫他爷爷的那一刻,或是童年放学路上在他身前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以至于现在已认不出我的模样,但他始终还记着,他的孙女是一名基层扶贫工作者,做着平凡却有意义的工作!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李言溪(北川县禹里镇人民政府)
报送:北川羌族自治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配图:方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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