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历史名人与美食

叁

陆游——举箸未尝忘吾蜀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南宋文学家、史学家、爱国诗人。

宋高宗时, 陆游参加礼部考试,名列第一,因在政治上力主抗金,遭主降派秦桧等人排斥而一直未被重用。中年入蜀,投身军旅生活。嘉泰二年(1202年),宋宁宗诏陆游入京主持编修孝宗、光宗《两朝实录》和《三朝史》,官至宝章阁待制。

在文学上, 陆游著作丰富,著有《剑南诗稿》《渭南文集》《南唐书》《老学庵笔记》等数十部文集,存诗词9300余首,是中国文学史上诗词存量最多的诗人。陆游具有多方面文学才能,尤以诗的成就为最,在思想上、艺术上取得了卓越成就,在生前即有“小李白”之称,不仅是南宋诗坛领袖,而且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崇高地位,是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

乾道八年(1172年),陆游自剑门入蜀,至淳熙五年(1178年)离蜀,宦游巴蜀长达八年之久。陆游基本属于闲赋寓居,宦迹以成都为轴心,还把家安在了蜀州(今成都崇州)。继表妹唐琬之后,他的第二任妻子也是蜀州人,因此,陆游对成都怀有很深的感情,视之为第二故乡。在成都的第五年,陆游获得了“放翁”名号,他在成都到访游览过武侯祠、西楼、万里桥、浣花溪等很多地方,同时也眷恋成都的美食。

淳熙十一年(1184年),陆游离开成都回到家乡已有七年之久,寒冬深夜,他和友人聊起巴蜀盛行的一些食材与菜肴之美妙,即兴而写下《冬夜与溥庵主说川食戏作》,佳肴之美好回味跃然纸上,诗曰:

唐安薏米白如玉,

汉嘉栮脯美胜肉。

大巢初生蚕正浴,

小巢渐老麦米熟。

龙鹤作羹香出釜,

木鱼瀹葅子盈腹。

未论索饼与饡饭,

掫爱红糟并缹粥。

东来坐阅七寒暑,

未尝举箸忘吾蜀。

何时一饱与子同,

更煎土茗浮甘菊。

此诗盛赞川食之美。前两句点明蜀地的不同地区不同时节的美食,有洁白如玉的唐安薏米,有味道鲜美胜过肉食的汉嘉干木耳,还有浴蚕时节刚刚成熟的大野豌豆,以及麦子成熟时节已渐渐熟透的小巢。唐安:古县名,唐先天元年(712年)以唐隆县改名,治今四川省崇州市东南江源镇。薏米:学名为薏苡仁,四川俗称苡仁,古代作主食,今常作药物,饮食行业亦作烹饪原料。汉嘉:亦名嘉州,即今四川乐山。栮脯:干木耳。大巢即大野豌豆,果荚较大,含多粒果实,小巢也属于豆科植物,果荚娇小,一般只含2粒果实。

第三、四句则指出一些美食的烹饪技巧,用龙鹤做汤,香味会溢锅而出,很远就会闻到;将用蜂蜜或醋浸泡后的棕笋煮熟后,会吃得满肚子鱼籽。面条和盖浇饭的美味就不说了,将菜和米一起煮,然后以红色酒糟调制而成的缹粥更是好吃得不得了。龙鹤:峨眉山附近所产的野菜。木鱼:即棕笋,棕笋裹着的细细小花穗为淡黄色,排列密集,状如鱼籽,又长在树上,因此有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作树上的“鱼籽”,亦称棕鱼或木鱼。《本草纲目》有“状如鱼腹孕子,谓之棕鱼,亦曰棕笋”的记载。苏轼在《棕笋》诗序里说:“棕笋,状如鱼,剖之得鱼子,味如苦笋而加甘芳……正二月间,可剥取,过此,苦涩不可食矣。取之无害于木,而宜于饮食,法当蒸熟,所施略与笋同,蜜煮酢浸,可致千里外。今以饷殊长老。”棕笋茎干切片需薄一些,其做法与春笋接近。下锅前,先将适量菜油烧热,再置几片肥腊肉到油锅里煎炸,待腊肉香气四溢时,将控干水的棕笋倒进油锅里快速翻炒,随后加几颗干辣椒片一同翻炒,再加少许蒜末、水继续爆炒,炒至九分熟时,加食盐、味精等,翻炒几下即可出锅。棕笋还可以辅以姜、葱、辣椒、酸菜等炖鸡、烧汤,也非常鲜脆爽口。瀹:煮的意思,苏轼《仇池笔记》有“瀹茶煮药,皆美而有益”之句。葅:腌菜,此处指经用蜂蜜煮或用醋浸渍后的棕笋。索饼:即面条。饡饭:用羹烧饭,即盖浇饭,饡音赞。

最后两句是诗人对蜀地美食的回味,大意是:回到家乡已度过七个寒暑了,只要举起筷子,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我的巴蜀美味。什么时候能陪你一起去饱餐一顿,然后煮上一壶甘甜的菊花土茶慢慢品尝。巴蜀的美食彻底征服了陆游,让离蜀数年后的他经常举箸不忘,并称为“我的巴蜀”,心中已将巴蜀认定为自己的故乡。

陆游一生体弱多病,随着年纪逐渐变老,牙齿疏松,但他仍念念不忘巴蜀美食,为此作诗《饭罢戏作》,诗曰:

南市沽浊醪,浮螘甘不坏。

东门买彘骨,醯酱点橙薤。

蒸鸡最知名,美不数鱼蟹。

轮囷犀浦芋,磊落新都菜。

欲赓老饕赋,畏破头陀戒。

况予齿日疏,大脔敢屡嘬?

杜老死牛炙,千古惩祸败。

闭门饵朝霞,无病亦无债。

浊醪:浊酒,未经过滤的酒。浮螘:浮在酒面上的泡沫,似蚂蚁,故名。彘:即猪。醯:即醋。橙薤:指的是一种酱料,是用橙子和藠头混合制作而成,薤即藠头,多年生草本,鳞茎可作酱菜。老饕赋:是宋代文学家苏轼创作的一篇赋,此赋把烹饪与饮食描绘得非常精妙,此处指继续享用美食。头陀戒:指修习头陀苦行中的关于“乞食不择贫富”的规则。

杜老死牛炙:源自杜甫死因的典故,唐郑处诲《明皇杂录》曰:“杜甫客耒阳,游岳祠,大水遽至,涉旬不得食,县令具舟迎之,令尝馈牛炙白酒。后漂寓湘、潭间,羁旅憔悴于衡州耒阳县。颇为令所厌。甫投诗于宰,宰遂致牛炙白酒以遗甫。甫饮过多,一夕而卒。集中犹有赠聂耒阳诗也。”杜甫死因众说纷纭,此诗引用其一。

诗的前四句描绘了一幅成都美食图。南门市场上买来浊酒,酒面上还飘着一层沫儿,散发着甘甜醇美香味。东门市场上买的猪排骨,煮熟后佐以醋和橙子、藠头混合而制的调味酱,非常鲜美。把香菌、大葱等佐料塞进鸡肚子里,慢火蒸制出来的鸡肉最为知名,鲜美程度不输鱼和蟹。市场上圆谷仓里堆得满满的是犀浦芋头,新都菜更是到处都是。其中陆游对东门彘肉多次赞美,如《蔬食戏书》中的“新津韭黄天下无,色如鹅黄三尺余;东门彘肉更奇绝,肥美不减胡羊酥”。

后四句则透露出无法享用美食的遗憾。我非常希望继续跟苏东坡一样享用美食,却担心破了体弱,只能清淡饮食的戒律。况且我的牙齿已经日渐疏松,还敢经常大块吃肉吗?杜甫因为饱餐烤牛肉而不幸去世,成为千年来人们预防灾祸和失败的警示。还是闭起门来,以朝霞为饵,粗茶淡饭,无病无债,做个快活神仙吧。

陆游不仅喜爱美食,还是时常在家中自己亲自下厨招待朋友,曾作诗《饭罢戏示邻曲》:

今日山翁自治厨,

嘉殽不似出贪居。

白鹅炙美加椒后,

锦雉羹香下都初。

朋友到访后,他亲自下厨,就地取材,制作烤鹅和野鸡肉羹来招待客人。他白鹅烤熟,然后用花椒调和烤鹅味道;用野鸡肉慢炖烹制出的汤羹,然后以豆豉来调和成美味,相信宾客一定会赞美不已。

陆游非常喜爱素菜,包括白菜、芥菜、芹菜、竹笋、枸杞叶、菰、茄子、荠菜等,还亲自种菜,而且几乎与荤菜绝了缘。他在《对食戏作》六首其一中说:“霜余蔬甲淡中甜,春近灵苗嫩不蔹。采掇归来便堪煮,半铢盐酪不须添。”主张蔬菜采来便煮,确保新鲜,不加半点盐酪,自然原始的真味道更好。他尤其嗜食荠菜,是荠菜的顶级饕客,有诗句“日日思归饱蕨薇,春来荠美忽忘归” 为证。

陆游十分注重饮食调理,笃信粥为养生佳品,认为吃粥可以强身益气,延年益寿,有《食粥》诗曰:

世人个个学长年,

不知长年在眼前。

我得宛丘平易法,

只将食粥致神仙。

这首诗是陆游即兴而作,讲述了喝粥延年益寿的好处,表达了他对于喝粥的喜爱和推崇。粥起源于商周之前,相传“黄帝始烹谷为粥”,《礼记》中也有“食粥天下之达礼也”的记载。远古先民总结出食粥有全味、津润、利膈、易消化等好处,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也说,粥能“益气、生津、养脾胃、治虚寒”,还说:“每日起,食粥一大碗。……极柔腻,与肠胃相得,最为饮食之妙诀。”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徐敬国( 成都市武侯区地方志办公室)

供稿:成都市武侯区地方志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