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三星堆】三星堆“奇点”试探——关于文字、兵器、象牙、造型和消失问题‖李后强
本文载《巴蜀史志》2021年第5期“聚焦三星堆”专刊
三星堆“奇点”试探
——关于文字、兵器、象牙、造型和消失问题
李后强
在物理学中有一种“奇点理论”。它把一个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点称为“奇点”。奇点是一个密度无限大、时空曲率无限大、热量无限大、体积无限小的“几何点”,一切已知物理定律均在奇点失效,空间和时间在奇点完结。广义相对论预言奇点必须存在,但不能描述在奇点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一切理论在奇点失去意义。我们认为,从学术难度上讲,三星堆可能就是这样的“奇点”。
甲骨文中的“蜀”(三星堆博物馆 供图)
三星堆的奇异性,也许超过所有考古发现,它似乎是一个既存在又不存在的几何点。说它存在,是因为确有考古实物出现;说它不存在,是因为目前所有理论都无法全面准确描述其特征和来历。为此,这几年我们调研了营盘山、马家窑、二里头、裴李岗、半坡、良渚、殷墟、石峁等几十处考古遗址,请教了许多著名专家,收集了大量史料,从而形成了一些想法。我们相信,三星堆绝不是海外文物和外星文明,一定是巴蜀文化和中华文明,但它是祭祀艺术品制造中心和国际商品交易中心。
一是关于文字问题。我们认为,三星堆肯定有自己的文字,否则达不到这样的文化高度,只是目前没有找到实物证据,原因在于记录的载体如木、竹、皮、丝、绸、纸等均已腐烂分解,文字没有流传至今。因为成都平原湿度太大,有的土壤酸性较高,但在后来的青铜兵器、巴蜀印章、古代岩画上就有了文字符号痕迹;再加上这种文字独立于中原,自成一家,正处于“图形”(图画文字)向“象形”(象形文字)转变过程之中,就被中原文字所灭,胎死腹中,没有形成真正的成型的文字系统,属于“图语”范畴,今人没法读懂。巴蜀图语可能来自古羌。秦始皇统一文字后,巴蜀符号没有灭绝,直到汉初,巴蜀文字与中原汉字仍在混合使用,类似于今天的“日语”形态。川渝出土的战国时期的铜矛、铜印有“成都”“王”等汉字,同时有许多无解的图形符号,说明三星堆文字死于形成之中。西汉文学家扬雄说古蜀“不晓文字,未有礼乐”过于武断,因为出土文物有许多符号文字,礼乐祭祀制度也很完善,文物是不会说谎的。这里“不晓文字”可能应理解为“不知道其他文字”,“未有礼乐”是指“没有外地礼乐”,这正好说明三星堆文化是独特的独立的体系,与中原文化和外域文化完全不同。
二是关于兵器问题。在三星堆出土文物中,至今没有发现像样的兵器,为什么?古代“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即指祭祀与兵器。商代战争不少,蜀人打仗不用兵器几乎不可能。据甲骨文和《尚书》记载,在周武王举兵伐纣之时,古蜀人就参与战争,打起仗来,犹如下山的猛虎一般,每个人都不畏惧死亡。在鱼凫氏时代,蜀人多次与商打仗,殷墟和周原的卜辞就有“征蜀”“至蜀有事”的记载。而“登人征蜀”“丁卯卜,王敦缶于蜀”两句甲骨文,则记载了蜀与商的两场战役。所以《尚书》说,“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但兵器哪里去了?古蜀人在思想深处认为,“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兵器的污秽会污染圣洁的殿堂,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带兵器进入祭祀区。三星堆是原始宗教祭祀场所和祭器掩埋坑,非常神圣,不适合掩埋带有杀气的兵器,所有兵器集中掩埋在另外的地方,比如居民住宿区或某个地窖,但至今没有发现,值得进一步发掘。同时,三星堆的祭祀中心和最大祭祀台,也没有发现,这是核心问题。我们应从埃及金字塔、卢克索帝王谷、墨西哥玛雅文化等遗址寻找灵感,把三星堆的主体文化遗址挖掘出来。现在只是冰山一角。
三星堆铜戈(三星堆博物馆 供图)
三是关于象牙问题。在三星堆出土了大量象牙和海贝,使人感到不解,似乎这些与西部内陆四川不沾边。我们认为,象牙产生于四川盆地,海贝作为货币来自海外和中原。因为古蜀是具有“两个中心”地位的交通枢纽,与外部特别是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土耳其等交流频繁。海贝轻小,便于携带,主要用于购买商品,说明古蜀的商品卖到了海外,这些海贝应主要来自印度洋。汉武帝时期,张骞在阿富汗(大夏)发现蜀布和邛杖,也是晚来的证据。同时,古蜀与中原地区也有大量交往,有些海贝可能来自太平洋,中原殷墟妇好墓中也出土7000多枚海贝。这些猜测可以用地球化学方法证明,比如微量元素、同位素示踪等技术。象牙是外来物还是源自古蜀本土?争论很大。我们认为,象牙携带不便,难以从海外带来,因此三星堆象牙产于古蜀。考古发现,殷商时代蜀地气候类似今天云南、越南,应该有大象,特别是亚洲象。为什么有那么多象牙?因为那是财富和英雄的象征,杀死一头大象,获取一根象牙,在古代不容易。
四是关于造型。三星堆最大的视觉冲击力和最大的思维纠结力,就是出土青铜器文物的奇异造型。那些十分夸张的“人面造型”,不合常规的人体五官和面部表情,没有化石考古实证,没有现代人面依据;换言之,在化石中没有这种人,在今天全世界都没有这种人,因此只能是艺术作品,特定的面具创作,带有虚幻、梦幻、科幻色彩,想象力极为宽阔和丰富。这种造型在马家窑文化、良渚文化、美洲土著文化等出土文物中都可见到类似雏形和变形,有的还更为夸张。由于三星堆是当时的祭祀艺术品创作中心和国际商贸中心,中国西部交通枢纽,具有很强的开放意识和创新意识,因此人物造型把“敬畏天地”与“海纳西域”结合,突出五官延伸和海外人物特征,同时保持鱼凫王的神韵和权威。根据有关专家实地调研和古籍查阅,青铜器原料来自四川龙门山,技术人员来自中原甚至有个别海外人员参与。三星堆的青铜器及其原材料来自外地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运输就是大问题。其精致程度远远不如殷墟的青铜器,总体比较粗糙,技术水平较低,显然就是祭祀之用,而不是生活用品,就像今天人们给逝者烧“奔驰”“手机”“美元”一样,只是表达心意而已,但祭器形态奇特,夸张、玄乎、奔放。可以说,三星堆就是古代文创中心、手工业基地,是工匠精神发源地。
五是关于消失问题。三星堆是怎么消失的?为什么突然毁灭?这是争论不休的问题,说法很多,主要有战争说、封禅说、地震说、内斗说、洪水说、瘟疫说等。我们根据考古资料分析,提出“雷击说”,就是三星堆毁于3次以上雷击燃烧。三四千年前没有避雷针(接闪杆,引雷电入地),三星堆高大挺立的青铜器,成为雷击目标,高温烧坏祭器。在远古时代,人们把雷电看成天神的武器,认为雷击是不祥之事,原因是诚心不够,上天发怒。于是,加大修改完善力度,再次投资重建,同样没有接闪杆(没有避雷意识),照样被雷打;又来第三次重建,悲剧同样发生……每次雷击都打烂烧坏祭器,埋入地下土坑(因此不能叫祭祀坑,而是掩埋坑,土坑壁没有燃烧痕迹)。古蜀人感觉三星堆经常激怒上天,不是好事,这个地方不吉利,不能再住下去,于是迁徙到金沙,不再搞青铜祭器,只做玉石、黄金、象牙等,这就是今天金沙考古的现实。金沙文化毁于洪水之后的瘟疫,这是题外话。古代成都平原是雷击集中的地区(现在也是,只是有了避雷设施,雷击事件减少),广汉的雷击更严重(如今雷击事件还经常在乡村发生)。把一座高大的青铜器耸立在雷击区,结果可想而知。雷电是自然界最强大的破坏力之一,雷击最高温度可达9426℃,几乎是太阳表面温度的两倍!纯铜(紫铜)的熔点为1083℃。青铜是在纯铜(紫铜)中加入锡或铅的合金,熔点更低,比如由25%的锡冶炼的青铜,熔点为800℃左右。熔点低有利于造型和铭文。不难想象,雷电很容易烧坏青铜祭器。这就是为什么三星堆文物都有被烧坏的痕迹的真相。
三星堆遗址3 号祭祀坑出土的虎形青铜器(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研究院 供图)
三星堆的奇异性很强,“奇点”很多,研究任务很重。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考古学界要会同经济、法律、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科技、医学等领域研究人员,做好出土文物和遗址的研究阐释工作,把我国文明起源和发展以及对人类的重大贡献更加清晰、更加全面地呈现出来。他指出,要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深入进行理论探索,包括探讨符合历史实际的人类文明特别是中华文明的认定标准,努力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考古学,增强中国考古学在国际考古学界的影响力、话语权。要运用科学技术提供的新手段新工具,提高考古工作发现和分析能力,提高历史文化遗产保护能力。要积极培养壮大考古队伍,让更多年轻人热爱、投身考古事业,让考古事业后继有人、人才辈出。这些谆谆教导对我们研究三星堆具有极大的启迪和指引作用。
三星堆遗址4 号祭祀坑出土的玉琮、玉凿(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研究院 供图)
三星堆的发现,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维度的门。三星堆可能就是“密码箱”“金钥匙”,是穿越平行世界的“元隧道”“天地通”。但它是多元一体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点不可含糊和怀疑。我们应鼓励多学科、多领域专家学者共同研究三星堆,进行多方向、多层次综合探讨,这样才能揭示三星堆的谜底和奇异。
(本文载《巴蜀史志》2021年第5期“聚焦三星堆”专刊)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李后强(四川省委省政府决策咨询委员会副主任,成都市社科联主席,四川省社会科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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