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滩水电站新貌。

本报记者李欣忆（中）与老记者赵坚（左）重返二滩水电站采访。

　　1995年2月，雅砻江二滩水电站大坝第一仓混凝土开始浇筑。

上世纪80年代，四川缺电严重到什么程度？1985年，全省人均电量只有228千瓦时，仅为全国人均的一半；每年召开两次分电会，各地市州要为用电指标分配“吵架”。
　　此时，国家决定建设二滩水电站，装机容量330万千瓦。当这一蓝图变成现实后，“二滩”成为20世纪我国建成的最大水电站，也是我国第一个全面对外开放的大型水电工程。1991年9月17日本报1版刊出的《前进吧，二滩工程！——写在二滩水电站正式开工之日》一文，记载了这一历史性事件。7月18日，本报记者李欣忆与该文作者——老记者赵坚重访攀枝花二滩水电站，四川这个“水电王国”梦开始的地方。再访现场　　7月11日早上，成都飞攀枝花的航班因下雨起雾晚点5小时，起飞后又因攀枝花机场无法降落而返航。当年，赵坚到二滩采访的路也不好走，从成都挤上成昆铁路南去的火车，足足一昼夜才能抵达。在这之前，他还曾跟随“三江”考察团搭乘汽车到二滩，车程要三天。
　　一周后的7月18日，我们再次出发，下午4点抵达二滩水电站。30年前只见过二滩工程图纸和坝址的赵坚，现在看到霸气的二滩大坝，拿出相机频频“咔嚓”。
巨变　　当年的“缺电大省”，如今已成全国最大清洁能源基地
　　站在二滩水电站240米、足有80层楼高的双曲拱坝上（也是20世纪我国建成的最高大坝），水库绿波荡漾，大坝左岸遗留下数个砂石骨料加工设备的基座，提醒着这里曾经历万人酣战施工。
　　1989年春天，赵坚跟随国内水电专家齐聚的“三江”考察团第一次来到二滩，“当年什么都没有，只是看坝址，下车后专家们指着高山峡谷说，这儿以后会建水电站。”
　　当时缺电严重影响到经济发展，民用常常拉闸限电，工业每天供电时长只有两三个小时。大力开发大渡河、雅砻江、金沙江等水能资源，建设二滩水电站，是改变四川电力“卡脖子”的必行之事。但当时建设资金非常匮乏，得到世界银行提供的9.3亿美元贷款，二滩工程才得以开工。
　　二滩水力发电厂厂长李民希带我们乘坐电梯，由20层大坝到1层厂房。他大学毕业来到电站，从学徒干起，一晃23年已在身后。6台水轮发电机轰鸣，一旁的展板展示出二滩的辉煌——电站装机容量、双曲拱坝高度、地下厂房容积、机组单机容量均为当年的全国第一。
　　这座世界级巨型电站，在我国水电建设史上铭刻了一个个“首创”——
　　1987年成立二滩水电开发公司（现为雅砻江水电流域开发有限公司），是具有法人地位的经济实体，以其收益用于水电资源的滚动开发。这在水电基建体制改革中尚属首创。
　　投资方式实行拨改贷，由中央、地方和引进外资联合投资。
　　主体工程建设实行公开国际招标，吸引40多家外国公司前来竞争。
　　……以二滩为起点，雅砻江公司实现流域滚动开发，官地水电站、锦屏一级水电站、锦屏二级水电站相继投产发电，已投产装机共1470万千瓦。
　　2011年，四川水力发电量达1245.3亿千瓦时，超过湖北，跃居全国首位；2012年，四川电力装机总量突破5000万千瓦，水电装机量跃升至全国第一位。到2018年，四川建成全国最大清洁能源基地，水电装机容量已达7674万千瓦。
崛起　　取得多国“真经”，进军国际水电市场斩获颇丰
　　赵坚记得，当年在火车上就遇到有外国承包商先遣人员，在工地上也见到外籍勘测人员。雅砻江公司提供的数据显示，共有43个国家、600多名外国工程技术人员参与了二滩水电站建设。为安顿好各国水利专家、工程技术人员，专门修建了120幢小别墅组成的欧方营地。7月18日，我们看到，欧方营地如今已变身旅游康养中心。
　　“多国部队”给二滩留下的，是永远的财富。在雅砻江公司副总经理吴世勇看来，二滩水电站的建设管理与国际项目管理全面接轨，为后来的水电工程管理和开发奠定了良好基础——
　　引入国内外一流专家提供咨询，攻克了一个个工程技术难题，这才有了后来不断刷新的大坝高度，溪洛渡水电站坝高285.5米，锦屏水电站以305米拱坝坝高创下世界之最。
　　引入先进制造技术，使中国水电装备制造水平迈上新台阶，6台发电机组最初两台为全进口，中间两台进口国产各一半，最后两台全部国产。
　　培养人才，促进中国水电走向国际市场，中国电建成都勘测设计院、水电八局、二滩水电工程公司等参与设计、建设、监理的中国工程师积累了宝贵的国际工程经验，为后来“走出去”参与国际水电工程打下基础。
　　一直关心水电建设的赵坚，得知四川水电人参与国际水电工程建设四处开花，特别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占有主要市场份额，感叹说：“这一切的起点，都在二滩。”
　　准备离开二滩水电站时，已是黄昏。攀西热烈的阳光变得温和。“二滩水电站已经安全运行20多年，也将继续作为四川水电的坐标和航灯坚守下去。”李民希的话还在耳畔，我们带着满足感，踏上了归程。记者手记　　建设者老去，二滩精神依然年轻　　二滩水电开发公司总经理孙中弼、中国电建成都勘测设计院总工程师王洪炎……赵坚老师当年稿件中采访过的二滩建设者，我一一联系希望回访，却遗憾地得知，他们都已离开人世。曾任成勘院二滩项目总工程师、成勘院副院长的程志华也已届80高龄，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饱含深情地说：“二滩是我们永远的精神坐标。”
　　从上世纪50年代雅砻江综合考察和水能资源踏勘算起，二滩工程已酝酿、筹备、建设、运行了70载。当年参与二滩踏勘、设计、建设的元勋们已经老去，但秉承艰苦奋斗的二滩精神却依然年轻。
　　我们在二滩电厂中控室遇上两名刚大学毕业的新员工。赵坚老师在这般年纪时，在宜宾的火电厂当锅炉工，知道火电的污染有多大，当年的电压有多不稳。现在看到水电站的整洁干净，甚至用手摸地面都没有灰尘，他发自内心地高兴。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两位新员工看过赵坚老师当年的报道后说，他们的使命就是坚守在二滩，保障发电安全和稳定，“在水电王国里做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平淡却不平凡。”一语成真　　“三江”水电开发 梦想照进现实　　赵坚当年的报道，勾勒了“三江”水电开发蓝图：以凉山州为中心，北至阿坝的金川，西至甘孜的雅江，南到攀枝花，东到宜宾的安边镇，这一区域面积约有10万平方公里，可建设的水电站总装机6000万千瓦，年发电4000亿千瓦小时，占全省可开发水能资源的78%，其水能密度比世界上水能密度最大的国家瑞士高出2倍以上。
　　如今，蓝图成为现实。四川全面推进“三江”水电基地建设——雅砻江，已有总装机达1470万千瓦的五座水电站投产发电，共450万千瓦装机的两河口、杨房沟水电站正在建设；金沙江，四座巨型电站中，向家坝、溪洛渡已建成发电，乌东德、白鹤滩正加快施工，四座电站装机规模近4300万千瓦，相当于两个三峡工程；大渡河，瀑布沟、长河坝等已建成发电，双江口正在建设，到2020年底建成装机1737万千瓦。
　　以“三江”水电基地建设为依托，四川正加快创建国家清洁能源示范省，“十三五”时期建成水电装机约1500万千瓦，水电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经济优势，为四川及全国经济社会发展提供绿色、经济、安全、可靠的电力能源支撑。精要撷录　　1991年7月2日，世行执行董事在华盛顿总部开会，通过对二滩第一笔3.8亿美元贷款。3日零点过，守在办公室的孙中弼接完电话，情不自禁对着空房间大吼一声:“通过了！”好消息立刻传到成都，传到雅砻江边的二滩工地。9月14日上午9点，雅砻江畔二滩水电站方家沟总部，负责项目建设的二滩水电开发公司外事处长信继权将二滩工程公司总经理林椿署名的工程师开工令交给承包商方的格林先生。以意大利英波吉洛为责任公司，包括法国杜美思、中国水电八局、法国大马赛、意大利托诺等公司的联营体，以德国霍尔兹曼为责任公司，包括中国葛洲坝工程局、德国霍克梯夫等公司的联营体，将陆续进入现场。按照国际惯例，二滩水电站建设，从这一天正式计算工期。
　　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已经开始。
　　前进吧！二滩工程！
时光轴20世纪50年代　　雅砻江综合考察和水能资源踏勘开始1986年　　电力部西南电业局成立二滩水电站工程筹备处，负责二滩水电站建设的前期工作1987年
　　二滩水电站正式立项1991年9月
　　二滩水电站正式开工建设1993年11月
　　二滩水电站实现大江截流1998年8月二滩水电站首台机组发电1999年12月　　二滩水电站6台机组全部发电2000年底
　　二滩水电站竣工2011年　　四川水力发电量达1245.3亿千瓦时，超过湖北，跃居全国首位2012年　　四川电力装机总量突破5000万千瓦，其中水电装机跃升全国第一位2018年　　四川省水电装机容量达7674万千瓦，建成全国最大清洁能源基地
本版撰文本报记者 李欣忆
本版图片由雅砻江公司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