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山哪吒太子祖庙记

易可情

环华夏诗城江邑之东偏者,秀峦起伏,青翠如屏,哪吒太子祖庙所在之翠屏山是也。又名火峰抑或火焚者,传为太子行宫初建后,靖王怒其子不肖而焚之以火;又云魏将邓艾伐蜀结营于此,尝于行前焚其辎重;而民国二十四年红四方面军据此为制高点,阻击川军之进缴,激战数日后撤退,复焚此山以为掩蔽,则广为人知之近事也。屡焚屡兴,衰而复盛,故知此山由来久矣。

2008年地震前翠屏山哪吒殿

岁远年湮,山河沧桑,名山开创之期庶几渺茫矣。考之断碑残籍,此山旧有灵祖殿、真人楼、子母殿、桂香殿等诸多杰构,且知明嘉靖间尝于重修,明末清初叠经战乱而一度衰颓矣。清乾隆二十年彭道人先玉募众重建哪吒真人楼,并开池塘数口,五十一年邑令陈庆嵩札谕贡生熊卜梦、缪维瀛等,延中坝荧惑宫师祖顾义荣驻鹤此山,以振兴道场。嘉庆七年爰有谭道人智云者住持山务,鸠工庀材,修葺真人楼,创修楼下及山门外石梯石道。十三年,复有万道士信明者远俗于兹,于道光十年出任山务。乃携橐金数百两经营数年,修缮灵祖正殿,创建砖房山门,重建楼台回廊,且置庄田数十顷,植松柏二十余万株,至此名山乃盛极一时。逊清而后,渐次衰微陵替,“文革”劫难中仅存之真人楼、山门牌楼等亦坍塌殆尽。

翠屏山道观举行法会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宗风重振,经江油市人民政府批准于一九九三年开放为道教活动场所,今已重建山门牌楼、哪吒殿、哪吒真人楼矣。此间台湾道教团寻梦哪吒太子之根,数次来此朝觐,认定此翠屏山乃哪吒之真祖庭而热泪盈眶、顶礼膜拜。名山之振兴,计日可待也。兹略叙其源流梗概,勒之以石,而备后来之君子有所考焉。是为记。

翠屏山新建哪吒殿入火安座大典

岁在公历二零零四年三月一日、夏历甲申年二月十一日

题翠屏山

层峦列屏翠,崇阁势摩天。

琴润赤松骨,云浮五色烟。

真人祖庭在,古哲道风传。

圣地流连久,飘然我欲仙。

附 记

这篇《翠屏山哪吒太子祖庙记》作于2004年3月,故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后的重建,以及近年来的建设情况,也就不曾涉及,只好待以后再著专文补记。为让读者了解更多一些翠屏山旧时的概貌,特将江油地方文史界知名人士、已故前江油建筑规划勘测设计院院长皮天文先生《翠屏山哪吒文化基因及其发展潜值》一文中《少时的一段记忆》附录于此。

少时的一段记忆

皮天文

我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江油人,祖上于明末清初由湖广麻城县孝感乡移民而来,世居江油。从我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开始受到哪吒文化的熏陶。油灯下,坐在曾祖母的脚弯上,听她讲述哪吒城塘关出生、闹海、剔骨还肉、莲花化身以及拜太乙真人学武收石几的故事……

母亲带我去樱桃园听礼乐慈善会的女乐师演奏优美的洞经音乐(由笛子、洞箫和铜质打击乐组成的与诵经活动同步的集体演奏)。1946年,记得是特大洪灾并庆祝了抗战胜利之后,随父母于农历三月十三去翠屏山(当时民间又称“火盆山”,实为“火烽山”或“火焚山”的音讹)赶会。三月十三日是哪吒的显化日,是正会。一大早,我随父母一道由太平场天灯坝出发,出蒋家巷子,过凉水井(一道水质可直接饮用的终年不断的泉水,又称廉泉),经刺巷子到城北的猪市桥,过灵官楼,出龙郡锁钥大场口,至永安桥边一丛林中看爬刀山、跨火海,后继续沿昌明河边的一条古垫前行。沿途流水淙淙,田畴沃野,绿树丛丛,实难远观翠屏山的全貌,品味她的秀色。至岩嘴头的涪江岸边豁然开朗,一座金字塔似的山峦,上部被浓荫覆盖着,大人说“那就是翠屏山,树林中就是哪吒庙”。过渡后沿石板路至山脚已过中午,于是就在路边幺店简单地用过午饭。我当时还不到十岁,已觉疲惫,但眼观目标已近,又振奋了起来。接着紧跟大人由山脚顺石板路在树林中爬行,不知走了多时,就到了一眼井,称为“哪吒井”。见水质清澈,父母告知,饮了此水可以像哪吒那样聪明无比,本事超群,于是就由大人以竹桶取水,让我饮了一个痛快。饮水后继续爬山,不足里许已至山门。观哪吒庙依山石级而上,数重殿宇,哪吒真人楼位居中央,石砌梯道整洁宽敞,石栏面镶嵌石刻精美,庙中林木参天,花草繁茂,周边藤树相依,灌乔共生,鸟鸣雀噪。此时已到下午,盛大的法会已过,但忙碌的道士们和朝圣者的人头攒动交织在了一起,加上香烟缭绕,道筒伴鱼鼓,古观传磬声,颇有浓郁的仙山风韵。当日香客满员,不能留宿,只好下山,出山门见林中的交易市场人流还熙熙攘攘,下山后回望翠屏山,依稀可见灯光,悠扬的磬声伴着鱼鼓声正送我们归去。走到三合场驷王庙的渡口时,已接近收渡时间,赶到家我倒头便睡,晚饭也没顾上。说实在的,这一天太累了。

旧时翠屏山的上山老路

庙会的规模很大,还兼农具及生产资料的交易会,历时数日。农资交易会在树林中进行。那些年江油的生态良好,四季分明,阳春三月已阳光灿烂,春意盎然。翠屏山上由数百亩高大繁茂、浓荫蔽日的常绿树林簇拥着。其中哪吒庙的规模也大大超过了现在。

当时朝翠屏山,留下的是粗浅的记忆,但江油人普遍信奉哪吒的那种崇尚却深深地留下了印记。

1962年的又一个阳春四月,“大跃进”、大折腾到了尽头,国民经济开始好转,心情稍感宽慰,于是邀请两个朋友重上翠屏山。登山一望,哪吒庙已破败,山林已砍光。我们躺在草坡上,仰望蓝天,无限感慨。极目望去,但见一座牌楼孤立于南坡的草丛中,唷,这不就是原哪吒庙大山门的牌楼吗?走进细看,牌楼高约6丈,三门洞重檐结构,全为砖石砌筑。砖雕精美,内排柱上迎客面有对联一副:“翠耸三山浮海上,仰止应参无上道;屏张五岳壮寰中,到来都是缘中人。”对联为青砂石板材,石刻阴文,镶嵌于砖柱中,牌楼正中为石刻阴文横额:古翠屏山。据查,此联为龙安府知府孟毓勋所书,字体为楷书。此山门的照片现藏于江油市文管所。

浅灰色大块的青砖,用空斗与实体砌筑的组合,加白色灰浆勾勒出的韵律,展示了翠屏山哪吒行宫的特有古朴、庄严。虽然周围相连的建筑已毁,但它却依然傲立数百年而不倒,足见先人建造者的独具匠心。

眼前的鲜明衰败和昔日的依稀繁荣,形成了强大的冲击波。呜呼,江油人心目中圣洁、威灵、毓秀的翠屏山啊,何时才能重现您的本颜!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易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