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化】揭秘“蜀中之蜀”(上):华阳国志||杨虎
揭秘“蜀中之蜀”
杨 虎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西汉高祖十二年(公元前195年)十月,汉高祖刘邦平定英布叛乱,班师回军途中,路过家乡沛地。在与家乡父老的饮宴中,刘邦酒酣耳然,自己击筑,边击边高声吟唱出这一首《大风歌》。大风歌慷慨激昂,既表达了刘邦对自身成就的自得,也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了这位西汉开国帝王对自己身经百战创建的王朝的未来的深沉忧虑,令人深思。
其实,就在刘邦高唱大风歌之前,以成都为中心的一大片地方,已经呈现出“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繁荣景象。其中一个县,更是物产丰饶,素有粮仓之称。
这个地方,叫做江原县。
多年以后,这个地方,被称为了蜀州,因别有洞天别具韵味,更有了蜀中之蜀的美誉。
从江原到蜀州,从蜀州到今天的崇州,历史的风云几经变幻,然而蜀中之蜀的美誉已更加响亮。
那么,这一切从何而来?
让我们先翻开史料,短短几行有限的记述却跨越了千年:(蜀州历史悠久)汉高祖元年(公元前206年)置江原县;唐武则天垂拱二年(686年)置蜀州,领晋原、唐隆、青城、新津四县;南宋绍兴十四年(1146年)升为崇庆府,亦领数县;元代至元二十年(1283年)降为崇庆州;民国二年(1913年)废州改为崇庆县;1994年,撤县设崇州市。
从汉高祖高唱大风歌时的江原县到二十世纪末期高速发展的崇州市,两千多年来,蜀中之蜀曾经历了怎样的风云变幻和历史烟尘?
历史的天空虽然烟雾重重,令人难以猜度,但有一点当是确证无疑的,那就是,蜀州的历史文化发展与战国时期司马错献策取蜀、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张仪筑成都等事件是密不可分的。也就是说,蜀州确凿可查的文明史应该是与成都同步发展起来的。
我们知道,成都平原的历史分为截然不同的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古蜀即先秦时期,那是传说中的望帝杜宇、丛帝鳖灵生活的时代。那时候,蜀州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上古的神奇传说之中——西汉扬雄在《蜀王本纪》中记载:后有一男子,名曰杜宇,从天堕,字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为杜宇妻。乃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
据传说,那个起初名叫利、后来成为杜宇王之妻的女子就生活在当年的江源、后来的蜀州(如今的崇州)一带。那时候的蜀州先民们,在望帝夫妇的治理下,正逐步从生产力较为低下、简单朴质的“依水草而居”的渔猎生活向出产稳定、收获富足的农耕定居生活发展过渡。
望帝春心托杜鹃。当杜宇王不得不将帝位禅让给丛帝以后,魂魄便化成了杜鹃鸟。至今,每到春耕农忙时节,在蜀州广袤的乡村上空,常常能听到杜鹃啼鸣的悲怆声声。乡人们说,那是望帝杜宇在呼唤自己的爱妻朱利。
历史在公元前316年出现了重大转折。从这一年开始,蜀地的文明开始了崭新进程,历史的天空也从故事传说的模糊不清开始一点点变得清晰可辨起来。“夫蜀,西辟之国也,而戎狄之长也,而有桀、纣之乱。”(《战国策·秦策三》)。就在包括蜀州在内的古蜀国人民沉浸在自己与世无争其乐融融的小国寡民生活之中时,它身旁的强邻秦国已派人摸清了古蜀国的虚实。战争,不由分说地悄然来临了。
公元前316年,秦惠王九年,古蜀国与巴国发生战争,消息传到秦国,秦国君臣们在大殿上展开了一场是否趁机攻打蜀国的辩论。最终,大将司马错(司马迁的八世祖)的主战观点占了上风。秦惠王当即派他统领大军,从金牛道星夜入川,纵横千里,兴兵灭蜀,将古蜀国的最后一位国王杀死在逢乡(今四川彭州市西北)的白鹿山下。古蜀国的历史就此完结。
从此,与成都平原的其他地方一样,蜀州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历史时期。
秦灭蜀国的一个最重要的战略考虑,便是攻下蜀国后既可得到充足的人力物力充实军备,又可占据有利地势顺水而下攻打楚国。其战略决策在今天读来竟颇有几分“田中奏折”的意味,这说明秦在当年确实是个令其他国家谈之色变侵略成性的“虎狼之国”:“其(蜀)国富饶,得其布帛金银,足给军用。水通于楚,浮大舶船。以东向楚,楚地可得。得蜀则得楚。楚亡,则天下并矣”。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一部人类文明的发展史,从来都是伴随着血与火的征服史。秦灭六国,建立起大秦王朝,从此“百代都行秦政制”,奠定了中华民族大一统的基础,促进了历史的进步。
秦灭蜀国,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派李冰父子修建了都江堰。从此,成都平原风调雨顺,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更重要的是,从此,包括蜀州在内的成都平原就成了秦国的大粮仓。源源不断的小麦、稻黍等五谷在龙门山下、文井江畔被大秦帝国忠心耿耿的基层干吏们收集起来,送到成都,然后沿着金牛道,一路翻山越岭运到了咸阳,再跟着秦国大军那规模浩大的战车集群,纵横南北中国,行进到齐鲁之巅、燕赵纵深……
历史已经充分地证明,没有富饶的成都平原和八百里秦川提供的充足粮食,秦扫灭六国建立统一的大秦王朝的千古霸业根本无从谈起。从古至今,战争,打的都是综合国力。
也就是从秦灭古蜀国开始,以成都平原为中心的蜀地渐渐演变成了中国历史版图上一块悲喜剧交织的独特地方:它富甲天下,犹如一块肥肉,令人垂涎,却又毫无保护自己的能力。因此,在后来的岁月中,四川独特的地理地貌既成就了像蜀汉刘备那样的一代君王,却也招致了张献忠屠蜀那样的惨绝人寰之劫。
然而,到了抗战时期,四川又猛然醒来,一举成为中国坚不可摧的“大后方”,贡献出了千百万巴蜀儿女,为灾难深重的中华民族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处于成都平原腹地的蜀州,自然也在历史长河的淘洗中,逐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城市性格与人文文化。
攻取蜀国后,为了加强对这片新占领区域的控制与治理,秦国采取了很多有力的措施,几乎就在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的同时,著名的纵横家张仪也奉秦王之命,仿照咸阳的模式在蜀地修筑城市。他殚精竭虑,克服平原潮湿土软的困难,相继修筑了成都城、郫城、临邛城等。从此,以成都为中心,古老的成都平原上,开始出现了一座又一座具备古老城市功能的城镇。它虽然远远不能与今天的城市相提并论,却也渐渐人烟靡集,烟柳笙歌,繁华一时。这中间,就有蜀州。
自张仪筑城造成都起,因了丰饶的出产与便利的交通,也因了山水的风貌和物华的滋养,在由秦到唐之前的数百年间,蜀州渐渐出落成了一位养在深闺的绝色女子。她隐藏在成都这座芙蓉之城的后花园里,风姿绰约,在外部世界的目光里时隐时现……
然而那时候的蜀州却难掩几分素面朝天的简陋。如果要打比方的话,那时,蜀州就如一位处于青涩年代的少女,虽然丽质天生,却分明少了几分内涵,缺了些许韵味。那种外在的容颜,仅仅只是一种苍白的美。
她还在等待着人文的滋养,等待着文化给她添上一份高贵与优雅的气质,让她脱胎换骨,从而焕发出真正的国色与天香。
文化,是一座城市一个地方甚至一个国家的点金之术。我们不能设想,倘若没了“烟笼寒水月笼沙”“乌衣巷口夕阳斜”那样一连串的诗句,南京城、秦淮河乃至整个的江南风情还能有那么大的魅力吗?这样的例子,全中国乃至全世界早已不胜枚举。
来源:今日崇州
作者:杨 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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