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不止李庄白肉

张 媛

印象中的李庄,是制造幸福味道的李庄。

父亲酷爱李庄白肉,沱江一桥下的“李庄白肉店”不知去过多少回。一碟花生米,一盘李庄白肉佐蒜泥油辣椒碟,一碗白米饭,坐在沱江一桥头,一边吃饭,一边摇蒲扇。如是,李庄便在我童年记忆里扎下了根。

父亲亦做得一手上好的“李庄白肉”。放学后,我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门疯跑回家,看父亲从容揭开蒸锅、熟稔地刨切热乎的李庄白肉,随即端上他精心调制的蘸碟。那时的我,常捧着热米饭将李庄白肉一扫而空。心怀“李庄白肉”的执念,父母与我决意从泸州前往宜宾,实地造访一次心驰神往的李庄。

来到李庄,只见店家大都早起至菜市精选半肥半瘦的二刀猪肉,整坨冷水下锅,加香料、盐巴以小火慢炖。肉至全熟揭锅捞出,师傅放案板上操大刀片薄,每一片都又大又薄。刀工可是李庄白肉的精髓,更是李庄师傅的独门绝活。只见师傅大刀一挥,一片薄如蝉翼的白肉片落成。十几刀下来,一盘李庄白肉便可端上饭桌。佐以蒜泥、生抽、花椒、醋、葱花调制的川味蘸碟。效仿有经验的食客,我们拿筷子牵拉起一长片白肉,甩两转、卷成卷,蘸点蘸料,舌头轻轻抿一下缠绕着酱料的薄肉片,再三两口整片咀嚼下肚,那快活的滋味和感受,简直不摆了。在李庄古镇,驻足各家饭馆餐厅门口围观击掌师傅片肉刀工之快、切肉之薄的飒爽英姿和看家绝活,宛如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线。

李庄白肉(李娇 摄)

李庄,也是存续中国文化血脉的李庄。

随父母到李庄的路上,碰到几位背书包骑行至此的中学生。攀谈后得知他们皆为林徽因美名而来,一心寻访李庄古镇上的林徽因梁思成故居。母亲大赞:“李庄古镇,真不愧是万里长江第一镇,既有好酒好肉,还有好诗文!”于是乎,我们仨也跟随几位林徽因粉丝的脚步,同去膜拜了女神林徽因在李庄的旧居,研习了一番李庄的文化层面。

我们了解到,作为中国抗战大后方的四大文化中心(重庆、成都、昆明、李庄)之一的李庄,20世纪40年代人口仅3000左右的常住居民,竟接纳了1.2万内迁的文化学者和大学生,以致当年的李庄基础设施拥挤,人满为患,供不应求,物价上涨。这在当时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国难当头,李庄人民陪伴众多爱国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度过了一段艰难又温馨的抗战时光。中国抗战史铭记着李庄人的胸襟与奉献。

1939年,以罗南陔为首的当地乡绅发出十六字电文“同大迁川,李庄欢迎,一切需要,地方供给”,使李庄从此与原址上海的同济大学结下了不解情缘。一艘艘载满知识的航船自南京、上海等地辗转内迁李庄……同济大学、金陵大学、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院、中国营造学社、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等10多家高等学府和科研机构,相继迁驻李庄当年最豪华的“九宫十八庙”。傅斯年、李济、董作宾、陶孟和、刘敦桢、梁思成、林徽因、童第周、李方桂、梁思永等知名学者,在李庄潜心学术研究长达6年。在李庄,董作宾编写的《殷历谱》以手写石印问世;林徽因协助梁思成完成了《中国建筑史》;李约瑟为童第周于李庄期间的实验成就所震惊。偏安一隅的西南小镇成为抗日战争期间中华民族知识文化的避风港。这片“中国文化的折射点、民族精神的涵养地”亦被文化之光治愈而照亮后世今人。

李庄,亦是流动着的建筑史。

金沙江、岷江于李庄汇合,始称长江。独特的地理优势造就了“万里长江第一镇”李庄。李庄始自1450年前的南朝梁代。李姓弟兄聚居打鱼为生,李庄始得其名。明清时期水运商贸兴盛,李庄得以发展壮大成为川南民居建筑的集大成者。现今李庄仍维持明清建筑风貌,巷陌纵横、殿堂开阔、门墙齐整、酒肆兴盛、商店林立,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漫步李庄古镇,九宫十八庙古建筑群,因规模宏大、外形壮观、布局严谨、保存完好而引人叹为观止。建于明代的旋螺殿被评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梁思成亦竭力宣传“李庄四绝”,旋螺殿、奎星阁、慧光寺九龙碑和张家祠白鹤窗。

李庄古镇第一门(杨明强 摄)

同济大学更以自身建筑特长反哺李庄。位于李庄古镇腹地上的同济纪念碑广场由同济大学设计并建造。方圆百米的临江广场上,帆形碑造型宏伟,屹立广场正中,寓意同济大学与李庄的“同舟共济”。2020年中国李庄文化抗战博物馆项目启动,同济大学参与其中。此外,还编写有《李庄古镇保护和建设规划》《李庄历史文化名镇保护规划》书籍;持续组织同济师生参访、支援李庄;与李庄中学共话人才培养新篇。同济校史馆馆长喻大翔《李庄同济纪念碑碑铭》称“百年同济遨四海,新侪一新学界,古镇万古流芳”。

李庄人热情、好客,每一户店家都自豪地向我们普及“李庄不止白肉哟!我们李庄有三白:白肉、白糕,白酒”。一排排整洁美观的木质民居,映照出李庄人的幸福生活:老人棋牌健身,小孩朗朗读书声,青壮年烧白肉、打白糕、醸白酒……

李庄之行,我们真正感受到了李庄古镇厚重的文化底蕴和李庄人民不以当年为抗战作出的重大贡献而居功自傲,而时刻没有停止用勤劳双手建设美好家乡,让古镇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在新时代焕发新的青春之歌。

此时,店家又呈上一碟热气腾腾的李庄白肉,这既是我记忆里熟悉的李庄味道,又是超越我期待的、不可思议的李庄味道。一筷子下肚,味美到词穷。

李庄,不止李庄白肉!

作者简介:

张媛,四川泸州人,文学硕士,中国教育发展战略学会会员,供职于成都数据集团子公司,从事招考信息化工作。赴全国多所高中及高校调研人才选拔及培养,并为高校、中学学子及家长开展生涯规划讲座多次。在《高校招生》《求学》《招生考试报》等报刊发表文章多篇。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张 媛

摄影:杨明强 李 姣 庄 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