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的成都岁月

黄晨旭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李白《清平调·其一》)

杨玉环(719年-756年),号太真,唐代宫廷音乐家和舞蹈家,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

据《新唐书·后妃传》记载,杨玉环去世时38岁(虚岁),可知其在唐玄宗开元七年(719年)出生。又因宋代《杨太真外传》称其生日为农历六月初一,故史学界一般认为其生日为719年6月22日,2024年是她诞辰1305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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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环是“川妹子”?

杨玉环之父名杨玄琰,据《旧唐书·杨贵妃传》“妃父玄琰,蜀州司户”,可知其父曾任蜀州司户。蜀州,就是今天成都下辖的县级市——崇州市。

谈起杨玉环的籍贯,世人一般都说她是蒲州永乐人(今属山西省)。

但出生地与籍贯是两码事,就像两条交织的线,各自承载着不同的历史与情感。关于杨玉环的诞生之地,历代学者众说纷纭。

明仇英《贵妃出浴图》局部

宋代《杨太真外传》中有这样一句话:“其父元(玄)琰蜀州司户,贵妃生于蜀。”也就是说,杨玉环是他的父亲在成都做官期间所生。

清代翻印《杨太真外传》书影(图片来源:作者本人提供)

又据宋代《先贤积庆碑》云:“杨贵妃祖志谦,曾为青城令。妃生于导江。”这里说得就更详细了,杨玉环生于导江。青城、导江,都是都江堰境内的废县名,与崇州很近。

明嘉靖陈节《迎祥寺碑》载:“妃父玄琰,为蜀州司户,妃生于蜀。”民国《灌县志》记载:“贵妃父杨玄琰为蜀州司马参军,生妃与蜀导江县,有妃落池,妃幼尝坠之。”

现当代,也有许多学者坚信杨玉环是成都人。如,日本著名学者井上靖在《杨贵妃传》第一章中说:“杨玉环出生于蜀地……”中央民族大学教授蒙曼老师在央视“百家讲坛”上讲“唐玄宗与杨贵妃”,不仅讲到杨贵妃是成都人,还称其为“川妹子”。

央视《百家讲坛》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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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有女在天府

杨玉环出生地尚有争议,但她在成都长大,是史学界公认的事实。

开元十七年(729年),十岁的她痛失父亲,如一朵被风轻轻吹送的花瓣,飘零洛阳,寄居在三叔杨玄璬的屋檐下。成都的十年岁月,好似一幅细腻的水墨画,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成为她生命中不可磨灭的记忆。

在都江堰聚源镇导江社区一带,至今仍有很多有关杨贵妃的传说和古迹。

一是贵妃池。聚源镇有一个占地约两亩的池塘,池圆水清,周围林地苍翠。相传贵妃幼时喜爱在池边玩耍,还曾在水中嬉戏,后来人们就把这里叫作“落妃池”或“贵妃池”。《杨太真外传》:“妃儿时,尝误坠此池”。

二是梳妆台。聚源镇有一土台遗址,不详其年代,因当地百姓追思杨玉环,故为其取名“梳妆台”,口口相传至今。

三是银杏树。导江铺有一株唐代银杏树,相传是杨玄琰任职导江县时亲手所植。

聚源镇千年银杏(图源:早安都江堰)

甚至,有都江堰本地史志学者认为,杨家宅院很有可能就是都江堰市聚源镇那个老地名叫“杨家大院子”的地方。“杨家大院子”紧邻“迎祥寺”,明嘉靖年间陈节所撰的《迎祥寺碑》,更似是一段历史的低语,为这份传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诗意。

杨玉环爱不爱成都?小时候在成都哪里耍呢?

清光绪胡凤丹退补斋刻本《马嵬志十六卷》记载:“妃死前嘱,入宫后常念故乡蜀州佳山秀水,求归葬翠围山中。”这段文字,足见贵妃对成都之爱。结合史料,民间文学和口头传说,她儿时,应当游历过都江堰柳街、大观,温江玉石、寿安,崇州街子、三郎一带。

影视剧中的杨贵妃(图源:电影《妖猫传》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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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或是蜀中情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杜牧《过华清宫绝句三首》)

“妃子既生于蜀,嗜荔枝……”(宋《杨太真外传》)

杨玉环对荔枝的偏爱,源自她内心深处对故乡的怀念。那些童年时代尝过的美食,如同刻在味蕾上的记忆,即使岁月流转,依旧令人梦回萦绕。

南宋佚名《荔枝图页》局部(图源:上海博物馆)

杨玄琰担任蜀州司户,官位不高,俸禄有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童年就与荔枝无缘。

历史记载,成都也产荔枝。三国时期的《扶南记》记载:“荔枝始传于汉世,初惟出岭南,后出蜀中。”

从初唐到晚唐,正处于中国的气候暖湿期。

当时成都气温相较如今更高,也更加潮湿,因此亚热带作物、喜温喜湿的荔枝能够在成都生长。中唐时期的现实主义诗人张籍(约772年—约830年)在《成都曲》中写道:“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

南宋 佚名《离支伯赵国图》局部(图源:台北故宫博物院)

雨后的清晨,锦江河畔水雾朦胧,远处山头的荔枝树在细雨的滋润下更加生机勃勃,树梢果实累累。荔枝的甘甜,与成都的湿润气候相得益彰,是唐代成都独有的风味。杨玉环对荔枝的偏爱,或许正是这种地域风味留下的思乡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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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怀远追忆三郎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白居易《长恨歌》)

天宝十五载(756年),安史之乱爆发,昔日的宫廷宠儿不得不随着唐玄宗踏上了流亡蜀中的旅程。到马嵬驿时,禁军哗变,玄宗无奈之下赐死了杨玉环。

“马嵬坡前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白居易《长恨歌》)自唐代以来,许多人都认为杨玉环未被葬于马嵬坡。

川剧《长生殿》演出现场 (图源:泸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习所)

前文提及,《马嵬志》记载,贵妃死前曾言想魂归故里,与之不谋而合的是,在当年杨玉环之父做官的崇州,乡亲们也有类似的说法。

“三郎镇(已撤销)”“怀远镇”“凤栖山”“九龙沟”“凤鸣村”……当地百姓说,“三郎”指的就是唐玄宗,那是杨玉环对她的爱称;“凤鸣村”与贵妃有关系,凤指杨玉环;翠围山附近还有一个代代相传的故事:贵妃墓就在翠围山中。

崇州市文管所组织专家曾多次考察三郎一带,仅发现一些唐代寺庙遗迹,和杨玉环没有直接联系。不得不说,这些地名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唐玄宗与杨玉环的爱情。

或许是因为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寸土壤,浸透着老百姓对老乡杨玉环的深切怜悯,大家才在心中默默编织着一个个关于她的传说,将她的故事与家乡山水紧紧相连。这些传说,虽然不是历史,但它们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莲花,美丽而纯净,让人在追忆中感受到一种超越时空的温情与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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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人诗咏导江魂

明代著名文学家、状元杨升庵(成都新都人)游历都江堰、青城山,当他的足迹抵达导江——传说中杨玉环的故乡,他的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感慨与灵感。

导江,废弃的小城,隐匿在岁月的长河里。杨升庵站在玉环池边,凝望着一池碧水,仿佛能看见历史的波澜在水面上轻轻摇曳。

他触景生情,写下了《玉环池》:

妃子池莲玉女房,温柔元近白云乡。

光涵色界三千顷,润及华清第一汤。

沃雪已消骊岭火,凝脂应华马嵬香。

不知见月行宫夜,曾梦芳魂此水旁。

这首诗流露着对历史的深刻思考,读这首诗,仿佛让人穿越时空,感受到杨玉环在聚源镇的落妃池边,那一份超脱尘世的伤感。

杨贵妃皮灯影(图源:四川博物院藏)

杨玉环,这位名震中外的绝世佳人,与成都有着不解之缘。她或许就出生在这片沧桑的天府沃土,成长于古蜀的山水之间。成都不仅赋予了她童年的记忆,也深刻影响了她的情感与品味。

她的一生,就像成都的风雨、山水,美丽而多姿,朦胧而曲折,充满了诗意与传奇。

【参考资料】

1.肖易东《杨贵妃吃荔枝背后的中国气候变迁》,中科院地质地球所,2021-12-17.

2.远近《香魂一缕醉千年,杨贵妃出生在四川么?》,方志四川,2019-05-26.

3.清光绪胡凤丹退补斋刻本《马嵬志十六卷》.

4.《旧唐书·杨贵妃传》.

5.宋《杨太真外传》.

来源:成都方志

作者:黄晨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