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宾南溪东汉烈女黄帛文化综述

黄川模

东汉烈女张贞妻黄帛投江寻夫的事迹,早期见于《华阳国志》《水经注》等典籍。宜宾市南溪区现存最早县志康熙《南溪县志》也有记载。南溪黄帛文化遗迹甚多,清代诗文歌咏也甚多。古代烈女文化在新时代地方文旅融合发展中的价值活化,值得探讨。

人物遗迹

黄帛,宜宾南溪人,汉代学士张贞妻子。张贞到韩子方那里学习《易经》,他坐的船在离家30里的地方翻沉,淹死了。张贞的弟弟在船沉的地方寻找近月也没找到。黄帛就亲自去寻找,仍没找到,于是就毅然跳进江水中。大家都感到十分惊讶。直到14天后,黄帛挽着张贞的尸首浮出水面。当时人们感叹说:“符县(今泸州合江县)有先络投水寻父的遗体,僰道县(今南溪属之)有黄帛投江找丈夫尸体。世上没有比这两件事更相像的了。”县长韩子冉赞赏黄帛投江寻夫的行为,就找来黄帛的儿子,关爱他,把他作为县里得力干才使用。(事见东晋常璩《华阳国志·益部士女总赞》)

如今,南溪区境内还有鸳鸯圻、鹭鸶碛、贞溪桥、烈女祠、汉烈女坊、烈女坟、黄帛坎等多处与黄帛相关的文化遗址或遗迹。

鸳鸯圻,即黄帛寻夫投水处,位于今南溪城西罗龙街道长江村长江边。清代黄琮、曾鹤龄、高友适、黄炳章等有诗咏之。

鹭鸶碛,原名露尸碛,即黄帛投水14日后与丈夫携手尸体浮出处。附近小溪称为贞溪,贞溪上的小桥,称为贞溪桥,即今仙源街道金鸡村翡翠台江边蓝桥处。

烈女祠,在城东旧县衙门外照壁左边的“水巷子”,祭祀烈女黄帛。明嘉靖时(1522—1566)重建,后因战乱毁坏。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重建,此后又先后经过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知县翁霔霖、道光十七年(1837)知县翁绍海、同治五年(1866)知县雷尔卿等先后筹款培修,使烈女祠前廊柱整肃,牌坊亭阁齐全,庭院水池洁净。后又将其他节孝妇女的神主牌迁至其中供奉。乾隆四十七年(1782),南溪县令祝颋培修此祠,和珅的老师、四川学政吴省钦(1729—1803)应邀撰文《题南溪烈妇祠壁》,该文纠正了之前部分文献将黄帛记为“唐代烈女”“宜宾县人”的错误。清代沈念兹、段玉裁、翁霔霖、高愿、钟朝煦等也有诗文歌咏此祠。

汉烈女牌坊,原有两座,均为清乾隆时南溪知县翁霔霖所立:一座在县城内烈女祠前,1912年毁坏;另一座在县城西关外黄帛墓前,宣统二年(1910)重修。

烈女坟,即张贞黄帛合葬墓,位于城西龙台村黄帛坎,为石砌土坟,清乾隆四十年(1775)县令段玉裁重修并刻有碑记,嘉庆元年(1796)知县翁霔霖增修牌坊并刻有碑记,道光十七年(1837)知县翁绍海重修并题柱联曰“古迹重寻马鬣;香名试问鸳波”。墓前石碑,20世纪80年代尚有一块在龙台村7组林姓村民的坝子里,约1米高,0.1米厚,碑石正中“汉张贞妻黄”、左首“清”等字样,尚可辨认。

位于南溪城西郊龙台村黄帛坎的汉张贞黄帛合葬墓(图源:《南溪历史文化丛书·南溪文化》)

诗文选读

汉黄烈妇庙碑

段玉裁(清乾隆南溪知县、著名学者)

南溪在汉为僰道县。玉裁幼读《水经注》则嘉慕烈妇黄帛之为人。乾隆甲午季秋至南溪,问之士民,得拜其遗庙,瞻其栗主,书曰“唐烈妇”,甚怪之。及检《四川通志》《宜宾县志》皆云烈妇唐人。因叹俗之不学而诬古也。烈妇事见于《水经注》所引《益部耆旧传》曰:“汉僰道张贞溺于水,妻求尸不得,遂自沉渊,积十四日携贞尸同出”。虽不详其年月,而当时有“符有先络僰道有张帛”之谣。先络事在顺帝永建二年(东汉公元127年),烈妇事年月度亦相近。烈妇沉渊,旧志云在鱼符津,距县五十里。今邑人皆云鹭鸶碛故称露尸碛也。考烈妇葬所,今俗尚称黄帛坎,在县西里许,南滨大江。鹭鸶碛在江中。当时与张贞尸同出,盖必与张贞合葬云。而《华阳国志》曰:学士韩子方,僰道人,张贞师,又曰:张贞,僰道人,韩子方弟子。是张贞能自得师,亦非寻常人也。当汉季时,会稽有曹娥,犍为有先络,黄帛其事皆相类,而曹先以孝闻,黄帛以节重,可谓德不孤必有邻矣。一女子义烈之性,感动天地,垂声无穷,至今妇人小子皆能唏嘘感慨,羡述其事,又况乎士君子学守卓卓,兴起百世者哉?遗庙庳隘,邑人谋卜地而新之,因作诗以诒邑人,使歌以祀,词曰:

惟岷井之秀兮,归独生此佳人。怀芳兰之馣馤兮,比琨玉之坚贞。灵之来兮江淫淫,倚桂旗兮芳林挹。旴女为好仇兮,指江月而盟素心。灵之去兮雨霏霏,山峨眉兮水青衣。驷金马兮乘碧鸡,横览六合兮复来归。愿灵降福兮有稻有黍,妇敬夫兮子孝父。竘酱兮咸鹾,长报赛兮终古。

南广杂咏(之二)

翁霔霖(清乾隆南溪知县)

古庙新修雉堞间,石篁点缀倍悠闲。且须迟上观音阁,烈女祠中看假山。

诗尾自注:“烈女祠在县署照壁东偏,祀汉黄帛女。余为新修,并栽竹垒石,遂为一邑之胜地焉。”

烈女祠祭文

翁霔霖(清乾隆南溪知县)

维灵矢志从夫,捐躯立节。盖乾坤之正气每萃妇人。斯闺阁之奇闻,足讽男子。涔涔血泪,半归杜宇枝头。烈烈精魂,长傍鸳鸯圻畔。层城百雉,旧表门闾。古庙三楹,新更栋宇。添松篁而留荫,景倍可观。洁蘋藻以明馨,神应如在。落成初告,诹吉恰符。谨荐牲醪,并陈楮帛。庶几光争日月,共传贞女之名。更愿时协雨风,永锡生民之福。配以祠中,崇祀诸节孝孺人。尚飨。

题烈女祠

沈念兹(清乾嘉叙州府知府)

南溪烈女黄帛,东汉人,其夫张贞沉大江。烈妇投水十四日,抱尸同出。邑人立庙祀焉。乾隆乙卯冬,因公过县,翁明府见示本末,赋诗以志表征。

遗庙南溪不计年,江流活活映婵娟。汉家城郭今何在?烈妇形容尚俨然。

自有贞名光女史,还留精魂降神弦。谒来椒菊登堂荐,嗟尔男儿当愧焉!

黄烈女祠

高愿(清道光南溪典史)

东越曹娥江,南溪黄帛坎。彼矢求父心,此沥殉夫胆。五日十四日,至性出勇敢。

父天夫所天,死矣视犹欿。今兹荐馨香,当年魂黯惨。清风各千秋,祠下起观感。

鸳鸯圻

黄琮(清代叙州府学使)

冯夷出汤双旌飏,濆淖如屋不可当。妾夫乃作一苇航,中流溺身如沉湘。

倾河涕泪斑新篁,上下求之水一方。愿为鹣鲽同相羊,玉骨鲛宫不敢藏。

双身浮出清波傍,曹娥百代齐流芳。箜篌再谈心惨伤,蘋花采采升馨香。

梁间飞出双鸳鸯。

舟临南溪吊烈女黄帛

王银溪(清道光富顺庠生)

大节江河里,芳名史册间。闺中辞母去,水底抱夫还。

亦识身为贵,原因义是闲。舟临黄帛坎,轶事吊红颜。

贞女篇(节录)

温以忱(清光绪南溪文人)

东汉出烈女,里名黄帛坎。事迹载志乘,祠宇光祀典。巍然烈女坟,星霜几更换。摩挲旧碑碣,行人过而叹。遥遥贞烈风,历劫不消散。留兹清淑气,钟毓复不浅。后来生其间,一一相濡染……

鸳鸯圻

曾鹤龄(清光绪南溪举人)

大江回风澜翻紫,殉夫遗迹舟人指。虾蟆怪石瞰鸳鸯,烈女精灵长不死。

黄家有女初长成,以帛为名字张贞。忽闻渡江夫溺水,铅华尽洗泪长倾。

身未分明难嫠守,不如一死殉江口。志定竟无人可回,奋身一掷波涛吼。

精诚所至知有神,鱼腹不敢葬其身。省识夫面挽夫手,一十四日浮江滨。

自汉而还越千载,合窆之处坟未改。坟前开遍女贞花,不学精卫徒填海。

至今圻上波犹浑,邦媛不作清风存。鸳鸯睡稳莫惊起,恐是韩凭夫妇魂。

满江红·题城东汉烈妇黄帛祠壁

钟朝煦(清光绪南溪举人)

儿女情深,与豪杰、肝肠一样。情至处、笔歌墨舞,都难刻状。但有希名心已误,无须求活神先壮。是完人、总带几分痴,言非妄。身不识,箜篌唱。目不睹,蛟鼍浪。只平平稳步,凌波而上。大陆山河终弃掷,迟回一落真千丈。看灵祠,辉映故城东,风吾党。

价值活化

对于烈女黄帛,东晋常璩赞曰:“黄帛求丧,沉身中流,灵精相感,携夫共浮”。清代段玉裁赞曰:“义烈之性,感动天地,垂声无穷”。清代沈念兹赞曰:“自有贞名光女史……嗟尔男儿当愧焉”。

康熙《南溪县志》载,南溪自古“人心淳庞,风俗古朴”。宣统三年(1911),清光绪南溪籍进士曾继光在《黄烈女墓后记》中称,其高中解元之年(1888),时任四川按察使的游智开,熟知烈女黄帛事迹,为南溪赐书“风清俗美”四字,其他郡县无此殊荣。

始建于2011年的南溪古街景区,2015年获批“国家AAAA级景区”,其中立有“黄帛流风”牌坊,正面两副楹联为“青山不负忠贞烈,崖坎长留姓字香”“一部人文史,千秋黄帛风”。2014年,中国文联出版社《南溪历史文化丛书·南溪历代名人录》一书收录烈女黄帛事迹。近年,在南溪·长江第一湾景区新建的雕像“长江女儿”,即以烈女黄帛为原型,纪念其夫妻情深,流芳千载。

位于南溪古街景区的“黄帛流风”牌坊(黄川模 摄)

“黄帛流风”牌坊左侧的简介碑(黄川模 摄)

以汉代烈女黄帛为原型的南溪·长江第一湾景区“长江女儿”雕塑(黄川模 摄)

“烈士”,指为正义事业而牺牲的人,也指志向远大、渴望建立功业的人,如曹操诗“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烈女”,指刚正有节操的女子,也指因抗暴或殉情而死的女子。

烈士、烈女,二者都因拼命捍卫正义、信仰、权益、爱情等而呈现出勇敢、刚烈、坚贞的个性品质。因此,换个角度看,爱国投江的伟大诗人屈原也可称烈士,琼海英勇作战的红色娘子军、东北抗联弹尽投江的八位女烈士也可称烈女。勇敢、刚烈、坚贞的优良品质,正是中华民族数千年血性不泯的重要表征。

在努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时代新征程中,对于富有地方特色的“忠臣廉吏、乡贤名人、节烈士女”等历史文化资源、文献、遗址、遗迹,要积极挖掘、科学整理、辩证提炼,尽量拂去其历史烟尘、局限甚至糟粕,从而彰显其文化价值,弘扬其时代价值,加以活化应用,从而讲好地方文史故事,通过以文塑旅,以旅彰文,促进新时代地方特色文旅高质量发展。

近闻,浙江绍兴上虞举行东汉孝女曹娥祭祀典礼,那么,四川宜宾南溪可否适时举行东汉烈女黄帛祭祀典礼呢?有待思索和研讨。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黄川模(宜宾市南溪区巴蜀家风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