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则济世 退则独善

——在贺麟诞辰120周年纪念活动暨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

范建荣

今年是贺麟先生120周年诞辰。先生离开我们30年了。作为先生的关门弟子,承受先生恩情和教益,终生难忘。

哲学家贺麟(贺麟故居 供图)

先生一生,学贯中西,首倡中国哲学世界化和世界哲学中国化,把中国儒学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齐治平,与西方哲学打通人与自然社会、追求真善美的努力,统一起来,把做人做事做学问统一起来。著作等身,知行合一,桃李满天下,是现当代中国哲学界一代宗师,第四代新儒家杰出代表,创立了自己的新心学。

1987年春,圆明园宾馆,先生85周岁诞辰。先生学术思想研讨会上,王玖兴先生引用《左传》“三不朽”,称先生立功、立德、立言,甚是圆满。梁存秀先生历数先生授业弟子,从第一代张岱年、熊伟,中间经过周辅城、乔冠华、任继愈、苗力田、陈修斋、杨祖陶,到叶秀山、梁存秀、汝信、洪汉鼎、王树人、薛华等,再到宋祖良、杨君游、高全喜我们最后一代,约八代弟子。多数弟子在场,均颔首赞同。

2022年11月19日,贺麟先生关门弟子、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范建荣在纪念贺麟先生诞辰120周年纪念活动暨学术研讨会上发言

1985年夏天,我以中国社科院哲学所考生总分专业分第一,考取先生博士生。跟随先生读研3年,毕业后做先生助手至先生去世又4年,总共7年。这7年中,先生做学问的勤勉认真,待人接物的谦和宽厚,让我感念至深。

当时先生已80余岁,行动语言多有不便,时常婉惜不能传授我更多知识。我通过反复研读先生全部著述、翻译乃至日记,以及先生的言传身教,尽力领悟先生的学识智慧。这7年里,先生的文字,大多由先生授意我起草。先生每每逐句逐字,认真审核,最后甚是满意,改动很少。记得海外一次儒学研讨会,按先生要求,由我撰写贺辞,哲学所梁存秀先生说:体现了贺先生思想和语言。

2022年11月19日,贺麟先生关门弟子、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范建荣在纪念贺麟先生诞辰120周年纪念活动暨学术研讨会上发言

先生治学汇通中西,西学尤衷爱黑格尔、斯宾诺莎,我硕士论文写的是康德自由学说,师承郑昕和洪谦弟子钱广华教授的学脉,故博士论文还想继续研攻康德。先生毫无门户之见,说自己早年亦衷情康德,有过著述,鼓励我继续研究康德,替他了却一段与康德的“情缘”。1987年冬天一个大雪天,我到干面胡同向先生汇报论文提纲,恰逢清华大学文史馆抢救清华学堂历史资料,用摄像机记录了当时先生与我讨论时的珍贵情景。

先生是一位智者,也是一位仁者。每次从建国门内到先生家,他总是坐在书桌边,拿放大镜读书,颤抖写字。后来脚肿得厉害,坐轮椅了,还希望师母和我念书稿给他听。每次到饭口,总留我吃饭,让师母做拿手的白切鸡或回锅肉,还喝点红葡萄酒。我毕业后几年心情不好,先生告诫我多读书,说读书是最好的修行和养生。他对生活很乐观豁达,对人谦和宽容,历史上多次遭遇冲击不公,但从未听他抱怨记恨什么人。

2022年11月19日,贺麟先生关门弟子、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范建荣在纪念贺麟先生诞辰120周年纪念活动暨学术研讨会上,捐赠两盒他珍藏的贺麟先生20世纪80年代的学术研讨会及采访录像带(刁觉民 摄)

先生是自然老去,无疾而终的。在协和医院的最后日子里,师母天天陪伴,我也时常过去。先生嚅动嘴唇,我猜他的心思,大多说对,他就笑笑。我儿子拿娃哈哈喂先生,感觉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先生90诞辰研讨会1992年9月在中国社科院哲学所召开。全国各地来了先生的不少故交弟子。会后安排参观京郊红螺寺。师兄宋祖良接了一个电话,悄悄对我说:先生去世了。我们相对无语,在一颗大松树下伫立很久。

2022年11月19日,贺麟先生关门弟子、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范建荣(前左)与贺麟故居负责人贺杰(前右)为贺麟先生北京中国社科院旧居复刻落成揭幕

反思自己作为先生授业弟子,深受先生关爱影响,一直缅怀先生教诲,努力追求知行合一,进则济世,退则独善。先生过世后,我由哲学所到光明日报理论部、黑龙江省委、国家信访局、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等多个单位工作,从事过研究、编辑、公务员、教师多种职业,清白做人,认真做事,坚守做人做事底线,绝不辱没先生门风。最近我的博士论文《康德文化哲学》,由社科文献出版社再版了。当是我对先生在天之灵的祭奠和告慰吧!

(本文系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范建荣在2022年11月19日举行的贺麟诞辰120周年纪念活动暨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题目系编者所加)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范建荣(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

摄影:刁觉民(四川省非遗保护协会会员,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理事,成都市历史学会会员,金堂文史委特邀研究员、金堂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专家评定小组成员,《天府边城·五凤溪》报执行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