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记忆中别样的第一次‖刘渠
记忆中别样的第一次
刘 渠
人生一世,有许多第一次。人的记忆有选择性,有些事想不起来了,有的事却怎么也忘不掉。
开始退休生活,会有意无意地想想过去,盘算一下那些人生的“第一次”——假如那是有意义的。几十年的工作经历,许多的第一次似乎必然发生,在回首往事的思绪里竟荡不起多少涟漪。然而,步入社会的一次率真之举,一个不入乡镇“八大员”之列的“气象员”,竟破天荒地做了一回“天气预报”,居然不幸言中!引来一阵啧啧称奇: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怎么着?如果您有兴趣,请听我说说。
有待恢复的秩序
1975年至1977年,国家发生了许多大事。邓小平主持中央工作,进行了一系列整顿。
1976年初冬时节,初中毕业回到生产队当社员近两年的我,某天下午4点多了,忽然接到队长通知:“明天,渠县气象站组织人到平昌县佛楼公社去学习。公社通知我们安排一个人。你现在就去。”
参加学习要不要身份证明,有哪些手续之类,一概莫得交代。地头的社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快速地明白了两个重点:一个是平昌佛楼公社在义和山那边,要从贵福分路去;二个是山区气候要穿件夹袄才得行。说话的这个点儿已经没有班车回城了,从小长在公路边,爬飞车的“本事”倒是管用了。到了县城,天已黑尽。
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尴尬的情节是接踵而至。
既不晓得参会的人住宿在哪儿,也不懂得应该去报个到。在城里打了几个转儿,经人点拨,地方是找到了。县招待所的“前台”大概没有义务提示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安排我住下了。折腾半宿也有点累了,心想早睡早起,明天一早再说。
谁知一觉拉到大天亮。一问,服务员说:“气象站开会?他们天没亮就赶车去了,一大路人呢。”顾不上吃早饭,立即马上拔腿去县车站,买票到贵福。下车问路,要去柏林水库坐船,再翻山,下山就是佛楼了。
加紧赶路。佛楼到了,街上一队青年男女20来个,正是他们!好在还算及时,他们刚刚吃过早饭,正要到学习取经的生产队里去。见到带队的胡站长,擦去额头汗水,心里终于有“找到队伍”的感觉。
气象站胡站长说了,县上决定在部分公社建立一批“气象哨”,你们就是公社确定的“气象员”。我们来佛楼,学习农村气象员杨逢春开展气象观测和天气预报工作的经验,回去后先把气象观测工作搞起来。杨逢春这人是很牛的:他不仅做好了气象观测,还大量收集农谚并汇成一册,自制了一些反映天气变化的土器具,在此基础上可以较为准确地预报天气,为农业生产服务。后来还得知他被破格提拔为“国家干部”,当上县气象局副局长。
我们有庆区有屏西、中滩两个公社的学员,仅仅还记得鲜渡、李馥、柏林等地学员的样貌。
干上了公社“气象员”
回到渠县,参观了气象站的工作间(有一大排不断闪烁各色灯光的仪器)和气象观测设施。然后,领取了风向标、雨量器、温湿度计;接下来要按县上规格制作一个百叶箱,用来悬挂温湿度计。这些就是气象哨的全部家当。每天要对天气进行早、中、晚三次实时观测记录。每月将记录表报送气象站,并领取4元/月的补贴。
不久,在县气象站仇同志(他说仇字念“求”)的指导下,在我家后面的山梁上建起了中滩气象哨。就这样,我干上了公社“气象员”工作(跟“工作”二字沾边,心中也有那么点自豪感)。除了生产队长顺路“视察”了一回,相应地,先后也接收到左邻右舍好奇的老小们投来“尊重”的目光。
气象跟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是一门大学问,现在已发展成为一项科学前沿的系统工程了。回想起来,当年气象哨存在的意义应该是气象站布点收集全县气象基础数据资料。
用一根竹竿支起了风向标;砌1.5米高石墩,把白油漆刷过的百叶箱驮上去,可以开始气象观测了。主要记录温度、相对湿度、风向(按地理方位符号“ w-西 e-东n-北 s-南”表示),天气的基本类型如晴、多云、阴、雨或雪等;下雨就要用到雨量器,一个下雨过程或24小时内的降雨量(毫米),以雨量多少确定属于大中小或暴雨、大暴雨等等。总之,按观测记录表所列的栏目,对实时出现的天气情况进行相应记录。这就是工作的基本内容,但不是我所要的“全部”。
与此同时,我又有样学样地开始向老农询问天气谚语,逐条记录下来,并自己慢慢地验证。不懂的天象或云样也要“不耻下问”。还在自家墙壁挂上画有扇形刻度的纸板,在对角钉一根一尺左右去皮、放干后的细细的柏树枝,每天观察它曲张的刻度数值,看看能不能反映一点规律什么的。
时间过得很快,自冬至夏,日历已经更新。
破天荒的“第一次”
日积月累,前后进行气象观测已有小半年了。
那年头,农村的生活很苦很囧迫。说实话,国家给了你工作的补贴,你得对得起那几元钱吧?公社离县城不远,每次走路去报表,气象站的同志在没有票据的情况下也给报销几角钱往返“路费”。所以,“工作态度”很认真也是必须的。
接下来,我有了一个小心愿:杨逢春凭啥能做天气预报?他办得到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可以尝试尝试?当时有句时髦的话叫“活学活用”。嗯,我正瞅着机会呢!
有想法就有机会。时间来到1977年盛夏,某天的天气明显异于平常。
我留意到:空气的相对湿度加大,高于近期平均值好几个百分点,人的体感明显觉得很闷热;墙壁上的“柏树针”伸张的刻度比最近时段也大得多;农谚说:“河里浮青苔,必有大雨来”“天上棉絮云,地上有雨淋”,诸如此类的谚语,不就是人们的经验之谈吗?
结合在佛楼杨逢春那里学到的预报时间的把握技巧,我强烈地感到次日会有雷雨天气过程。
做不做这次“预报”呢?不是敢不敢而是准不准的问题,弄不好又会怎么说呢?应了一句古话:初生牛犊不怕虎。
于是,我用铅笔郑重其事地写下:
“天气预报:
明天上午,中滩公社境内有雷阵雨。
中滩公社气象哨
1977年 月 日”
我家就住在公社右旁。向公社送去这一纸《天气预报》,就像一名战士到对方投送战书一样毅然决然,交到了公社办公室文书的桌上,然后说:“气象哨作了一份天气预报”。趁公社文书“闫老汉”拿眼镜来看,我一想当天还是艳阳高照,你却“预报”明天要下雷阵雨——任何说明也许都是多余的。
一宿无话。
第二天,早上还是红霞漫天,约莫10点许,天公突然变了脸,黑压压的积云翻滚,一记闷雷过后,“偏斗雨”应声而下,哗啦啦地越下越猛,居然在半个小时以上。
议论从公社传了出来:
“这小子神了,跟县里预报的‘多云间晴,局部有雷雨、大风’还合拍了。”“没有,他怎么可能知道气象站的预报呢,是电话通知的嘛。”“不简单哦,我就晓得他有点小聪明。”“耶,这娃儿还有点名堂。”
公社的领导,队里的干部,单位的“工作同志”也都谈到了这件事。一时间,引起了另外一阵“雷雨”。能感到身后对我这样的第一次“刮目相看”的眼神。
到气象站汇报情况,老师肯定了这次预报的“科学依据”,说事物发展变化是有内在联系的。
先后又做了几次天气预报,虽然实际发生的跟预报出入不顶大,结果似乎也顺理成章——不以为奇了。
告别信守整年的“百叶箱”
到了暮冬季节,街上的喇叭连续传出一个通知:国家恢复大专院校招生考试制度。然后是考生条件等内容。听过之后,这没我什么事。
然而不久,又广播了一个通知:国家为了培养不同层次的有用人才,中等专业学校、中等师范学校一并实行公开招考学生,凡初中毕业生均可报考。再就是考生条件、报名时间地点啥的。
嗨,机会来了!那还等什么呢?找来久违的课本夜以继日、日复一日地浏览复习、演练作业,到学校请教荒废的知识点。
仅仅有半个月的复习期,考试开始了。我们公社有200多人参考。从考室出来,心里不免忐忑,除了静静地等待,唯有“梦”才是可以做的。说来真是的:梦见自己被录取了,榜单上署名倒数第二。终于发榜了,不错,小生的名姓恰如梦示:署名在倒数第二(暗暗地嘀咕,这才怪了)。名单中真正的农家子弟,我就是唯一。
等到了达县地区某中专学校寄来录取通知书,要求在1978年4月5日前完成入学报名手续。欣喜之余,要做的事儿很多。我比别人还多一件事,要找一名替补“气象员”,然后带到气象站去做个交接(我被告知柏林公社气象员小贾也考上了渠县师范学校)。
回到公社,将“替补”领到百叶箱前,一边教他如何做观测记录,一边向百叶箱作最后的礼敬和告别:谢谢你——百叶箱,我之所以做出了联想式思考,受你启发;我人生别样的“第一次”,拜你所赐!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刘 渠(1958年生,四川渠县人)
配图:方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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