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打枝头鸟 子在巢中盼母归

——纪念世界地球日

蔡 玲

编者按:今日是第52个世界地球日,今年地球日的主题是“珍爱地球 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积极参与全球气候治理,实现“30·60”碳目标,是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的重要举措。为珍惜自然、呵护地球、建设美丽中国,今日上午,中国社会科学院环境与发展研究中心主办,来自国家发展改革委、农业部、水利部、国土资源部、环境保护部、中国地震局、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科学院、中国科学技术协会、部队系统等单位的专家学者及各地学生代表,将以“投资家园·绿色发展(Invest Our Earth & Green Development)”为主题,举办地球日论坛公益活动。为此,“方志四川”新媒体矩阵及“四川省情网”特发布蔡玲女士的文章《劝君莫打枝头鸟 子在巢中盼母归——纪念世界地球日》,让我们大家为悍卫地球环境、改善地球环境作出贡献。

野生鸟类是地球演变和大自然进化的精华,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美丽天使和可爱精灵,是先于人类诞生并终生造福人类的挚友。它们不仅具有极其美丽的羽毛和外形,还具有许多人类不可替代的独特功能,这些都长久不为人们所知。

丹顶鹤(蔡玲摄于江苏盐城丹顶鹤保护湿地)

无数鸟儿在这个地球上生存,为地球默默奉献着自己短暂的一生,使人类生存的这个地球更加美丽和充满活力。它们对地球昆虫数量的调控、植物种子的传播,对促进生物进化、维护生态平衡、保护当地自然与环境,都起了很多人类不可替代的巨大作用,是地球生物链不可或缺的一环。但现在除了鸟类摄影展、动物园、书刊图片及电视镜头,在现实中我们已很难、或许可能永远也看不到鲜活的它们!很多尚不曾被人类认识和知晓就已灭绝或濒临灭绝!我曾在央视9套和10套节目看过几部欧美国家拍摄的有关鸟类的纪录片,它们中有的我见所未见、闻所末闻,让我无比震惊:啊!它们个个曾如此美丽!

丹顶鹤(蔡玲摄于江苏盐城丹顶鹤保护湿地)

随季节变化而迁徙生存的鸟类,称侯鸟。北极燕鸥每年在北极和南极之间往返一次。北美金鸻在加拿大北方繁衍,却飞到阿根廷的南美草原过冬......为求生存和繁殖后代,侯鸟们每年都沿固定路线穿越恶劣的自然环境,风雨无阻、不远万里、历尽艰险地长途迁徙。央视9套、10套节目播映的欧美拍摄的侯鸟纪录片画面上,一只只侯鸟目光坚定,昂首挺胸,缩腹、收腿、展翅,一个紧跟一个列成规则方队,无一退缩,集体冲向前进道路上任何艰难险阻,是那样不屈不挠、坚忍不拔,为奔赴目的地,纵然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看得我震惊、落泪!

全球8条主要侯鸟迁徙线路,有3条穿越中国。秦皇岛北戴河湿地地处3条主要侯鸟迁徙路线的东部航线上,是西伯利亚—东北亚—东亚—东南亚—澳洲鸟类迁徙通道的重要组成部份。独特的地理位置、多样的生态环境,使该湿地鸟类资源丰富,每年约有450多种数百万只侯鸟在此繁衍生息、过往停歇,是我国重要的侯鸟迁徙与栖息地,在我国野生动物保护特别是鸟类迁徙研究和保护领域,占有重要地位,在国际鸟类保护界亦享盛誉,被誉为“世界最佳观鸟和鸟类研究基地之一”。

丹顶鹤(蔡玲摄于江苏盐城丹顶鹤保护湿地)

途经云贵高原、昆明滇池的航线,为侯鸟迁徙的西部通道。每年迁徒季节,昆明滇池上空都展现万千只海鸥向市民求食的盛景。

湖南洞庭湖、江西鄱阳湖及两省交界的罗霄山脉上空,是侯鸟迁徙的中部通道,特别是罗霄山脉上空,原本是一条天鹅、大雁、丹顶鹤等侯鸟穿越饥寒、寻找温暖的狭窄的千年求生鸟道,长期以来却成了无数鸟儿们的不归路。可恨的盗鸟分子,正是利用侯鸟的这一特性,在它们必经的飞行路线大肆捕杀。前些年我在电视上看到,据央视记者在该地区的桂东县和炎陵县冒险蹲点,仅罗霄山脉的一座山头,一夜就有两三百持枪打鸟人、数百盏打向天空的专供打鸟用的LED探照灯,一座山头一夜打下的鸟足有一吨!湖南洞庭湖、江西鄱阳湖曾被誉为“侯鸟天堂”,很多地域实际也成了侯鸟屠宰场。

鄱阳湖地处候鸟迁徙中国版图懂中部航线,也是候鸟的重要栖息地(2021年10月蔡玲 摄)

鸟类家族庞大,全球原有鸟类9600多种。中国原有1400余种,其中709种属中国特有,占世界鸟类品种的14%。除了人类大量捕杀外,由于人类活动的急剧扩张侵占了鸟类生存家园,鸟类赖以生存的栖息地急剧缩小,食物链断缺,生存环境急剧恶化,大批鸟类都已灭绝或濒临灭绝,存活品种已急剧减少,尤其各种猛禽,如:各种鹰、雕、隼、鸮、鹀、鸢、鵟、鹫、鹞等。

2021年4月,作者蔡玲参观江苏盐城丹顶鹤保护湿地留影

我在电视纪录片中看到:猛禽们展开宽大的翅膀在连绵山峦上空、廓大广袤的天际自由翱翔,时而盘旋,时而俯冲,时而伸展翅膀一动不动在空中长时间停留或远距离滑翔,那神态,那身姿,美得让我不敢喘气、眨眼,死盯着,生怕将它绝美的每一个瞬间错过!特别是当它那一双锐眼好不容易才搜索到地面一只猎物时——有时连续飞翔搜索几天、方圆数百公里内,也找不到一点吃的,刹那间由万丈高空对准奔跑逃窜躲避的猎物,闪电般向地面俯冲,继而叼着猎物不遗余力、不远千里迅即返回遥远的悬崖峭壁上的巢穴中喂雏,纵然是狂风暴雨、雷闪电击亦或大雪纷飞,也不能阻挡,凶猛中透着厚爱。在无比艰难的自然与人造的生存环境里,为了自由与生存,猛禽们的这种奋斗与搏击,看得我整个身心为之震撼,这又是一种怎样的绝美!如今,不要说在市区,就是在乡间、山野、荒原,我们都已很难肉眼目睹它们那庄严威武、凶猛矫健的美丽身影,能看到一只普通活鸟都算幸运!

丹顶鹤(蔡玲摄于江苏盐城丹顶鹤保护湿地)

英国19世纪以写自然题材尤其鸟类的文学家赫德逊说:“飞鸟是一种美,在活的生物中无与伦比。”确实,鸟儿让我更新了对美的认识。什么是美?看看鸟吧,侯鸟、猛禽,以及其他各种鸟,它们才是真正的美,美的在所有生命中无与伦比!美得让我对这小小生命顿生尊崇、敬畏、怜爱与感恩!

2021年4月,作者蔡玲参观江苏盐城丹顶鹤保护湿地留影

“莫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盼母归。”“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这是大词人辛弃疾对善待鸟儿这一弱小生命的呼唤。然而,人类对鸟类的伤害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有史以来全球最大规模一次对鸟类的捕杀,恐怕是20世纪50年代中国的打麻雀运动。

64年前,麻雀作为“四害”之一,在全中国国土内遭到灭绝性围剿,全国各地发起大小麻雀歼灭战无数。我记忆最深的一次是“10年赶英,15年超美”的“大跃进”中的1958年4月,我15岁,在北京57中念初二。某日,全校师生突然在大操场集合开大会,校长宣布停课三天。不上课放假,我们都很高兴,没想到是打麻雀。北京市专门成立了以一位副市长为总指挥的“围剿麻雀总指挥部”,精密部署,将全市划分成大小若干个“战区”,研究了详细的“对敌作战方案”。4月19日凌晨4时,战役开始。830多个投药区撒满了毒药,200多个射击区埋伏了大批神枪手,包括调动了解放军陆海空军作战部队神枪手。5点,围剿麻雀总指挥一声令下,全市300万人倾城出动投入战斗,彩旗、标语遍地,工农兵学商男女老幼齐上阵。我班同学在班主任老师吕仁盛带领下,也纷纷从家里拿了“武器”,和大人一样人人一手舞小旗,一手挥着从家里拿的笤帚、拖把、木棍、竹竿,没有的拿树枝,敲碗碟锅盘,敲桶,老师和班干部打锣敲鼓,看到麻雀就大吼,挥舞手中棍棒打将过去,或将它们轰赶到撒药区和射击区。阵阵口号声、呐喊声、锣鼓声、敲盆击桶声、爆竹声、汽车鸣笛声、高音喇叭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可怜麻雀个个吓得乱飞乱撞不敢停歇,盲目来回乱扑八处逃命。很多麻雀不是被枪弹、石块、弹弓、土块打下,而是飞着飞着一头撞地活活累死。有的吓得不会飞了直接掉地,奄奄一息,人们怕它没死,即刻一拥而上争先恐后一脚踩死。谁先踩死谁英雄!大批麻雀被轰赶到撒药区和射击区,不是中毒丧命就是中弹呜乎。这样全北京市停工停产停课整整围剿了三天,“战果”辉煌!第四天在长安街,一辆辆汽车满载着近百万只麻雀尸体举行胜利大游行,来回驶过天安门,狂热的人群挥臂高呼口号!至1958年底,曾随处可见的麻雀,在中国大地几近绝迹!

2021年4月,作者蔡玲参观江苏盐城丹顶鹤保护湿地留影

麻雀该不该灭杀?鸟类学家郑作新曾率调查人员,在河北昌黎和北京近郊于不同季节采集并解剖了848只麻雀,发现麻雀在冬天以草籽为食,春天喂雏期间,大量补食虫子和虫卵,幼鸟胃中虫子占95%,秋收后在有农田的地域啄食农田剩谷和草籽,在无谷物地域依然啄食虫子和草籽。实践证明,麻雀在遍寻无食饥饿难忍时,为求生虽也吃粮食,但同时对有害昆虫的控制也起了巨大作用。在麻雀多的地区,害虫特别是鳞翅目害虫的数量明显少于其他地区,和其他益鸟一样,麻雀对农业生产作出了不小贡献。

就此,郑先生在1957年提交了《麻雀食物分析的初步报告》,对麻雀的益害进行分析,试图将麻雀由害鸟变为益鸟,但根本无人理会!

丹顶鹤(蔡玲摄于江苏盐城丹顶鹤保护湿地)

1959年,中国科学院党组书记、副院长张劲夫专门写了一份《关于麻雀问题向主席的报告》,附上郑作新等科学家和鸟类专家的论证,上呈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1959年11月29日,毛主席在张劲夫的报告上作了批示,全国范围历时4年的大规模围剿麻雀运动终得停止,推翻了人们完全臆断的强加在麻雀身上的种种罪名和不实之词,历时多年的麻雀冤假错案终得平反。此时,全国范围,麻雀几近绝迹!今天,我在居住的干休所院内有时偶见麻雀,与64年前的健壮活跃相比,它们是那样瘦弱暗淡胆小无力!在人为的强大作用下,麻雀这一物种已明显退化!

在“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究其一点,不及其余”“战天斗地,人定胜天”的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不光斗人,还斗动物,不光斗麻雀,更斗虎狼豹!继围剿麻雀后,20世纪50—70年代,还把虎狼豹等定为害兽,在有虎狼豹等的地域发起一次次灭杀运动,评选“打虎英雄”,鼓励“杀豹模范”。而今,我国独有的金钱豹、亚种华北豹、野生华南虎灭绝,只剩东北虎。狼在很多地域被残忍灭杀......

笔者认为;不能把动物简单地分为有益或有害,益,保护,害,杀绝。即使麻雀吃了几粒粮食,獅虎豹熊咬死了几头牛羊甚至人,那是人没管好,动物罪不当死!动物园灭杀咬人獅虎也不对。獅虎生性凶猛,被激怒或受到威胁咬人正常,要是变成温顺大猫就不对了。凶猛动物,天性使然,并无过错,错的永远是人!

丹顶鹤(蔡玲摄于江苏盐城丹顶鹤保护湿地)

提到保护野生动物,人们首先想到的是那些濒临灭绝、对人有用、有一定知名度、长相好看者,而对所谓有害、默默无闻、长相难看、个头小者(如麻雀们)不以为然。往往首先想到陆地动物,很少想到鸟类。我们不要把野生动物分为三六九等,它们没有尊卑、贵贱、轻重、上下之分,再卑微弱小的生命,也是命!任何一种野生动物哪怕对人有害,都是地球生物链的一环,都在发挥自己独特的无可替代的作用,不可或缺,都应保护。对卑微弱小者,不能对它们视而不见,非等快灭绝了才想起保护。对所谓“有害”动物,也不能一毙了之,更不能杀绝!

没有野生动物,就没有美丽中国!

写于2022 年4 月20 日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蔡 玲(原名蔡鹤林,先后在装甲兵坦克第二师、坦克第六师、冶金工业部情报研究所、国家进出口委员会、外资委、国家经贸部、外经贸部、商务部工作。在地方工作期间,曾几次在中国驻外使馆常驻,历任三秘、二秘、一秘。2010年退休)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