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森林警察的悲欢离合故事

吴鲜 李秀彬 毕玉国

李才斌是一名穿着警服的森林警察,和城市警察、铁路警察不同,森林警察管人管路管树还要管火。33年前,他儿子李龙患脑疾病症,夫妻俩在艰难困苦中与命运作不屈抗争,于是便发生了这个凄婉的动人故事。

亲情,创造出来的生命奇迹……

夜渐渐深了,云南省富源县城街头一片宁静。开警车外出巡山防伐的森警李才斌下班回到家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后又索性爬了起来,从抽屉里掏出儿子半岁时全家人的合影。往日热热闹闹,充满了甜蜜和温馨的家庭生活又历历在目。那时,儿子是多么可爱啊!可转瞬间儿子患脑疾危在旦夕,家庭变得一贫如洗,负债累累——想到这里,身穿警服的硬汉不禁泪眼模糊……

爱侣终成眷属

今年58岁的李才斌,出生在富源县黄泥河镇箐口村委会前干河村,童年在箐口度过直至中学毕业,1985年1月被录用为富源县森林公安民警。也就是在这一年,经同事介绍,李才斌和一个名叫温正吉的姑娘相识了。

当李才斌一双炽热的目光与温正吉相撞时,李才斌心里蓦然涌出一股热浪,温正吉也芳心萌动。很相信缘分的李才斌在临走时留下了通信地址。没几天,李才斌就主动约温正吉出来喝茶聊天。

时间一长,情投意合的两个年轻人正式恋爱了。李才斌带着温正吉回家看望父母。在路上,李才斌开玩笑地问温正吉:“我没什么钱,你今后不后悔吗?”温正吉笑了笑:“我就喜欢你!”勤快体贴的温正吉在李才斌父母家里忙里忙外,李母心里乐开了花。粗线条的男人忙于工作,很少关心女朋友,然而温柔体贴的温正吉并不在乎这些,不时给李才斌买件衬衣,添件背心,以一颗细腻的心温暖关怀着李才斌。1987年3月,李才斌和温正吉这对爱侣在双方父母支持下,终于结成了眷属。

同年底,温正吉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给小家庭增添了笑声和欢乐。

森林警察李才斌全家照

然而,就在一年半后,一个令他们无法预料的灾难却把这种平静击得粉碎。

灾难从天而降

1989年6月,李才斌的儿子李龙已一岁半了还不会走路,也站不稳。开始时,他们以为是小事就没有在意,可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在家人催促下,李才斌和妻子带着孩子到昆明儿童医院、云大医院检查,医生告诉李才斌:“你儿子得了脑疾病症!”

脑疾病,是一种顽固性疾病,曾使很多幸福的家庭蒙上了阴影,更使许多患者受尽病魔的煎熬。想到这里,李才斌心里一阵酸楚……

听到儿子得的是脑疾病,顿时,头脑空空、脚手发软的温正吉如五雷轰顶。好一会,待清醒过来后李才斌已站在她身旁,欲哭无泪。

残酷的脑疾病把儿子李龙扯上了病床。安排好儿子住院后,李才斌又匆匆地赶回富源。他把儿子的病情跟家中的人一说,全家人惊呆了,继而又抱头痛哭。这天,夕阳叹了一口气,失望地离去了,把黑暗留给了人们。

李才斌照顾命在旦夕的儿子李龙

第二天,李才斌取出了所有积蓄,全家人凑了一笔钱,给儿子治病。从此,他们便踏上了漫长而艰苦的治病之路。

“儿啊,你不要从我生命中消失……”

随着小龙脑疾的出现,李才斌夫妇这个家庭就陷入了旷日持久的为生命圆满的补救之中。小龙开始住院的日子,温正吉就会提心吊胆,生怕小龙出现意外。而李才斌一边上班,一边还为小龙牵肠挂肚,他相信小龙经医生治疗后会很快好起来。

不久,李龙的情况有点好转,可以坐在床上吃东西了。温正吉煮好骨头汤泡饭喂小龙吃。此时不知温正吉想起了什么,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往下掉。心痛如绞的李才斌安慰温正吉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小龙的病经医生治疗可以保住生命的,你要坚强些。”

温正吉照顾病危的儿子李龙

此时,温正吉感到冷,还有恐惧,还有无边无际的悲伤。经丈夫极力劝慰,温正吉的情绪才平静了下来。

入院3个多月,医疗费已花去2万元。温正吉坐不住了。她向丈夫提出:要把小龙抱回家不住院了。李才斌让妻子不要乱想,治儿子的病要紧,再困难有他撑着。为了治好儿子的病,李才斌的眼睛像雷达扫描器一样在报刊杂志上扫来扫去,希望寻找治疗脑疾病的有效良方,为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丝治疗脑疾的可能。当得知文山有个民间医生能治这个病后,他们夫妻俩办完儿子的出院手续,向亲戚借了几千元钱,匆匆地从曲靖赶到文山。拿了药后又赶回富源。李才斌手抱儿子对温正吉说:“今后要好好报答在危难之际帮助过我们的亲朋好友。”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病魔又紧紧拽住了李龙。

“儿啊,你一定要挺住!”

春节前后,小龙脑病又反复发作。再次遭受沉重打击的温正吉内心在流血,如果说以前还有点积蓄和家产,那如今的家已经是一贫如洗,且负债累累。要给儿子治病,拿什么去治?

经过商量,只好再向亲朋好友借钱给儿子治病。李才斌和温正吉这对患难夫妻利用一切空时带着儿子四处求医,到昆明儿童医院、云大医院、昆医附二院;找神经科、儿科、外科、内科;找专家、找民间医生,能找的都找了;他们数次到文山、到宜良、到曲靖,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但希望总是没有着落。

李才斌在曲靖市森林公安局富源分局工作,当的是森林警察,和城市警察铁路警察不同,森林警察管人管路管树还要管火。几年前,他在离家100公里的富村镇巡山防伐,有人患还有火患,遇到森林火险,那就随时要以生命去处置了。工作剩下来的时间,他还要管着残疾的儿子,留意着能让儿子站起来的每一个细节。

温正吉是当地的计生干部,管着别人家庭的圆满,管着当地未来国家人口的质量,但小龙的疾患却在她的能力之外。在时时有患儿被遗弃的今天,她以为人之母难以承受的负担,担起了补救和呵护柔弱的生命的担子。

为给儿子治病,李才斌四处借债,又凑足了2万多元,硬是把儿子送进了医院。50多天后,2万多元很快就用完了。治疗脑疾病的费用十分昂贵,李才斌只好把儿子从医院抱回家静养。

爱心砌起的火墙

不圆满的家庭是形式上的缺憾,圆满的家庭是实质上的温暖。

如今,为人父母30多年了,森林警察李才斌和温正吉这对患难夫妻,每天在希望中一步步丈量着距离,这个家庭是温暖的。

每天的努力日积月累,使他们体验到为人父母的责任,这个家庭趋向圆满。

温正吉每天背着残疾孩子上班,从1岁背到成人,现在,30多岁的儿子她再也背不动了。

他们4人家庭之外还有一个社会大家庭。当时的县领导原县委副书记钱伟庭,当时的田副县长、温副县长、李副县长、县领导吴永邦和县残联等一直到机关工作人员,都先后关照过这个不幸的家庭;在富源县计生局原局长蒋克明和计生服务站原站长王俊、原副站长谢宏跃关照下,让温正吉不上夜班了,可以有更多时间来照顾孩子,以支持李才斌的工作;县残联领导还送了李龙一把轮椅,周末,李才斌夫妇可以带儿子出门看看更多的世界了。

被脑疾病折腾已达30多年之久的李龙,现在已有气无力,由于得到了一些好心人的关照,在这么多爱心的抚慰和润泽中,本来就愁无钱治病的李龙父母又从阴霾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明。“哪怕只是萤火虫那么一点亮,也有希望!”李才斌这么想。

社会上有些人见李才斌负债累累,就对李才斌和温正吉说:“你们家里养的是一个大玩具,又是一个废娃娃,万一人财两空怎么办?今后你们和女儿怎么生活?”心力交瘁的李才斌早已没敢考虑这些问题。他过了今天,不敢想明天!治,但没钱,这是现实。

不治,割不掉的感情,父母的心紧连着儿子这块心头肉。

笔者手记

小家庭在大家庭中获得了温暖,这种温暖融化了李龙冰冷的心,他开始给云南电视台“都市条形码”栏目发短信,表达对新生活的感受,开始在轮椅上与他所隔绝的生活对话了。

但他毕竟积弱已久,看着母亲憔悴的脸色,李龙说:“妈妈你太累了,给我点安眠药让我走吧!”

每听到这句话,温正吉就心如刀绞:“真希望人间有好医生,让儿子能像汉子一样地站起来啊!”

李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曾发了这样一个短信:“谁要我的肾,只卖42万元。20万元给我老爸买车子,10万元再治病,12万元讨媳妇。”

为治李龙的病,李才斌夫妇已花费10万元之多,负债6万元,医生还是没医好李龙的病。李龙现在还是一个站不起来的儿子。

李龙对笔者说:“我恨我爸!”

“你为什么要恨他?”笔者问。

“他为什么把我养大,不把我丢掉!”李龙说。听到这话,谁还敢再问什么呢?

李龙有一个妹妹叫李欣,我第一次采访时,李欣当时只有9岁。据温正吉介绍:李欣3岁时,拿面条喂他哥哥,喂撒一身。父母上班去,李欣和他哥哥在家,李欣见哥哥肚子饿,她会找饼干给她哥哥吃,会端水给她哥哥喝。

笔者问李欣:“长大后,你想当什么?医生、老师、还是……”。

“我想当科学家,发明一种东西,把我哥哥的病治好!”李欣惊人的回答让我们感到震惊和意外。

此时,房里的人眼中都泛起了泪花;

此时,有一颗鲜红的心,在贫困线上跳动;

此时,李才斌夫妇把李龙脑疾病治好的希望,寄托给我们辽阔的蓝天、大地!

正是这种希望使这个家庭每天都有憧憬,带着儿子共同生活的每个时段,体会为人父母的温暖。

当我提笔写完这篇稿时,我的心情十分沉重。

据了解:森林警察李才斌的母亲已得病10多年,在2004年5月得肺癌病逝;李才斌的父亲在2005年11月得肝癌病逝(从发现肝癌到病逝才两个月)。

李才斌要承受很大的经济压力和精神压力。他的工作地点原在离家75公里的富村镇上;2021年7月1日,在单位领导关照下,又把他从该镇调回曲靖市森林公安局富源分局工作。而一次次,当温正吉正在手术台上给病人做手术回不了家时,李龙只能将尿屎撒在身上了,而李才斌因忙于工作照顾不了儿子。自从参加森林公安工作以来,李才斌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承受着家庭的巨大压力。2005年3月,他承办一件盗伐林木案,涉案人之多,说情的人也多,他不顾各方面的社会压力,最后侦查终结,批捕起诉3人;2005年10月,他又接受了一件盗伐林木案,在不顾父亲病危的情况下,始终想着工作,不顾孝心的他一头扎进侦查工作中一干就是10天,侦查终结,批捕起诉两人。

多年来,李才斌在照顾好儿子的同时,不知办了多少刑事案件和林政案件。在家里,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在单位上,他是一名业务骨干。1999年,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曾受过云南省森林公安局嘉奖一次;受曲靖市林业局表彰一次;受曲靖市森林公安局嘉奖一次。

而他不知道,他家里的苦难,何时才能有个尽头……

2008年接近年底,曲靖市公安局领导得知李才斌一家的不幸遭遇,亲自登门送上慰问金2000元,并指示富源县森林公安局把李才斌离家100多公里外的上班处调回局里上班,以好照顾瘫痪的残疾儿子李龙………

李龙生前唯一的含笑照片

近日,已退休的温正吉医生(警官李才斌的妻子)给我打电话说:“我儿子李龙走了,谢谢吴师对我家的帮助!他是看着自己的妹妹考上公务员后才放心走的……”

现在,李龙的妹妹李欣及父母失去亲人的痛至今未走出阴影……

“一切好像发生在昨天,你在世的时候过节都会给我钱、买手机买鞋子给我,现在换我转钱给你买你喜欢的东西了,但是你再也用不到了,想和你说很多事,但是你再也听不到了。答应完成你的很多心愿来不及实现,你就走了。以后家里面的气息少了一点欢乐,多了一丝怀念,多了一点难过。我的生命因你而起,也会因你更好地延续下去。这辈子你就像守护家里面的神,下辈子希望你还能做一个能“站起来”保护我的钢铁超人!”

曾和李龙相依为命的李欣,穿上警服在云南瑞丽出入境边防检查站工作的她,如实对笔者说。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吴 鲜(《兰道》杂志副主编,腾讯新闻网采编记者,云南公安文联作家协会会员)

李秀彬(中国警事云南昆明编辑部副主任)

毕玉国(特约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