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园

牛灵睿

这是唐勇来到庆符镇的第五个年头了,自己亲眼看到扶贫展示厅、扶贫工作车间的建成以及那郁郁葱葱、漫山遍野的茶叶一点点在自己的眼里生长起来,心里也不免生出自豪之感。就在前两年,唐勇还被评为了高县优秀扶贫工作者,他很高兴,这是政府对他成绩的肯定。

高县大窝镇大雁岭“茶香花海”

今天唐勇六点就起来了,不是不想睡,是心里总有点事儿,压心里,睡不着。这几周雨一直下个不停,他虽没有专业的农业知识,但根据这几年的经验以及专门在种茶上下的苦功夫,茶叶怕涝,他也是知道的。

清晨的庆符镇总是雾蒙蒙的,天上飘着小雨,山上似笼者一层纱。这个茶园是在唐勇刚来庆符镇就接到的项目,虽然后来又慢慢接到了一些其他项目,但这个茶园他也一直在经营着。宜宾是产茶叶的大市,政府倡导这个,当地也就将种植生产茶叶作为扶贫产业链。他现在的这个茶园有着好几十名工人,平日里帮他在茶园里除除杂草什么的,待到采摘茶叶时节,便又做车间工人,在车间里把茶叶处理成成品。

茶园里的工人都是当地一些贫困农民,因为家里的男人都出去打工了,还大多都是一些妇女,平日家里一家老小的生活开销,全都仰仗着在茶园里做工的这些工钱。而这也正是唐勇担心的,因为下雨,这年茶叶的收成很可能会受到影响,到时收成不好,工人的工钱很可能发不出来,更何况,现在他还有五六万的工钱拖欠着,如果再发不出来工钱……

“哎!”唐勇看着远方的农田叹了口气,他又蹲下起检查了一下茶树的根,还没有明显溃烂的迹象,希望可以挺过这个雨季吧。

他顺着泥泞的山路缓缓下了山,隔着大老远就看见家门口杵着一个人,“诶,唐总!”来人很热情地打着招呼。

又是她,来人正是张姐,这么多工人里,张姐是唐勇最不愿接触的一个。张姐这个人,圆滑、心眼儿多,做工时还总是带头偷懒,偏偏其他的那些工人又总是很听她的话,跟着工人头头似的。这几天,眼见着天天下雨,茶叶的收成可能会不好,心里准是想着到时工钱发不出,每次来必会拐着弯子提起拖欠工钱的事,最近来的频率还越发高了起来。

“怎么了,张姐,有什么事吗?”

“诶!我能有什么事啊,这不是唐总你上次说离城太远了买不到鸡吗?所以我这不就想着拿着家里养的土鸡给你尝尝吗?”

这时唐勇才注意到张姐手里提着个什么东西。这什么意思,唐勇想着,我倒要看看你又要干些什么。

“诶,这可不行,我可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诶!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能拿老百姓的东西,再说,这只鸡我又不是送给你的,这不是过几天就要结工钱了嘛,这不是唐总你说三号的时候就把年前的工钱给结了嘛,我就想着到时你一起给我就好了嘛。”

得了,他就知道,张姐一来,准是又要提工钱的事。

“哦,好的,知道了,不会忘的,这几天你已经跟我说了很多次了。”

眼见唐勇答应了,张姐又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唐勇并不是那种拖欠老百姓工钱的项目商,五六万的工钱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他现在在庆符镇有好几个项目,每次接项目时都是将上一个项目盈利的钱作为下一个项目的启动资金,在没有获取盈利时他基本是没有闲钱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今年雨水多,要是茶园收成不好,加上今年要给的工钱少说也有十几万,这也不是说拿出来就那得出来的,可是工人的工钱也是万万不能拖的。

“诶!”他心情烦躁,只得又拿出一根烟来抽。

“嘿,唐勇!”有一个人猛然拍了一下唐勇的肩膀,“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少抽一点烟吗?年轻人也不知道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

“啊,李镇长啊,不是,只是心里有一点烦躁。”

这个李镇长知道基层扶贫不容易,特别是唐勇这种下到基层来的项目层包商。李镇长当年看唐勇很有才干、能力强,引荐他到庆符镇来做项目的。到现在,因为长期的工作关系,唐勇与李镇长的关系还不错,像朋友似的。

“知道你们年轻人工作不容易,早上天气好,怎么,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散散步,跟我唠唠两句?”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唐勇和李镇长又爬到茶园所在的那个小山头了。

“乡里的雨景还不错吧?”李镇长回过头来问。

“嗯!”唐勇简单答应了一句,心里却还在想工钱的事。

“小伙子,还在想工钱的事?面对如此美景也不想抬头看看?”

“哼,又不是你与贫困户接触,怎么知道困难,钱都拿不出来了,哪有心情看美景?”唐勇小声说道,其实这句话只是他的气话,李镇长平日有多关心贫困户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李镇长听到他的话,也不生气,反而哈哈一笑,“谁说我没有与他们接触了?还记得当时,有钱的单位给帮扶人提供的米面油去入户,我一个月拿的两千多工资,空手去贫困户家里实在左右为难。有的贫困户说得直白,别的帮扶人去贫困户家里带的米面油,你怎么什么都不带?有的贫困户说,你一遍一遍来填账本子有啥用,啥都不给。大家都知道,这些年你在这里为大家增加了收入,看这乡村一天天变好,大家都很高兴,你的功劳,大家都是知道的。”

唐勇心里突然感到有些愧疚,他不该这样说李镇长的。

“可是……工钱的事,真的不能再拖了,这都是工人们的辛苦钱。”

“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我这里还有一些积蓄,等你资金周转过来还给我就好了。”

“啊,不行,你家西西马上就要上大学了,正是用钱的时候,我的那些项目资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拢。”

“不碍事的,西西上大学用不了多少钱的,再说到学校国家是有补贴的。国家扶贫了这么久,贫困户的工钱是万万不可以拖的。”

唐勇回到家,绵绵细雨几乎把衣服浸透了,他脱下衣服,躺在床上,一阵困意便袭来,他闭着眼睛想起小时家庭条件不好,也是靠着母亲做工、父亲外出打工将他供上的大学。而现在可比当时好多了,党和政府精准扶贫,基层人民的生活正在一天天好起来……

再次睁眼竟然已是中午,不知什么时候那连续下了几周的雨已经停了,太阳暖暖地透过树叶打下斑驳的光斑。太好了,茶树会长好的,再过一个多月就可以收茶叶了,到时候,工人们的工钱一定能给上的。

一个月后,唐勇和李镇长带着草帽站在茶树间,唐勇问:“西西考得好吗?”

“哈哈,还不错,去了农业学院,说是以后回来种茶,你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意思啊。”

“那是西西懂事嘛。李镇长,你说这次茶叶产量会好吗”

“那是当然了。”

“多好的茶叶呀!”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牛灵睿(宜宾学院文学与音乐艺术学部2020级)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