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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田一涵‖春

作者:田一涵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20-10-21 20:42:19 浏览次数: 【字体:

今年的春来的静悄悄的,若不是清晨想起拉开灰蒙的窗帘,恐怕我还瞧不见窗外枝头的一片绿。

因住的楼层低,窗子空白宽大,楼外的绿便毫不羞涩,明晃晃的摇进我的屋内,将整间房都点亮了。我真想要学陆蠡一样,把这绿当做我的私有,怀着喜悦和满足的心情占有。只不过我的囚绿没有那么深长的意味,只是心生欢喜罢了。

清晨,还锁在自己灰蒙蒙的屋内。先是一声清脆的京剧高腔,接着耳朵便捕捉到一串爽朗的笑。迷迷糊糊的掀起帘子往外瞧去——原来是配着呼叫机的保安叔叔。这时的天黑沉沉的,叫你分不清白天黑夜。我依稀看到有四处分散的小小的光亮在黑暗中闪动,搓搓眼再瞧,反倒更多了。我赶紧戴上眼镜——昨夜下了一场雨,枝叶上的水珠在随风摇荡。

伸个懒腰,哈口长气,还是准备上课吧。一直坐在电脑桌前,直愣愣地盯着屏幕,仿佛我的思绪脱离我的屋子,不问世事,竟连随着阳光偷溜进来的绿影都没瞧见。趁着课间,站起身来走动走动,这调皮的绿影就跳进我的眼里了。绿影是从带网格的纱窗外投进来的,就大方的躺在白皮的书上,被切分成密密麻麻的小块。你越瞧便越觉着这是个艺术品,像极了法国姑娘的那股冷淡风——极简与克制。耐住心中欢喜,小心翼翼的拿起手机偷拍,还生怕这绿影羞涩的溜到别处去了。“陪我听会儿课吧。”我心满意足地认为绿影懂我所说,她就静静躺在那里微微晃动一整个上午。

午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暖和,人就像一只橘猫,想趴在绿叶遮蔽的阳台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闭着眼听着来来往往的声音——我的屋子被一栋栋高楼所包围,楼与楼间的空地是一条条小道与稚童的乐园,路上每个行人的脚步声,每个孩子脆铃般的笑声最后都会飘回我这片小天地。无意间看钟,一点了,原来到保洁叔叔、阿姨的工作时间了。卷发阿姨说话带着浓浓的口音,句子与句子间总是夹个“哎呦”。“噗嗤”,我不禁又笑出声,阿姨的老家在何处?说话一句一个哎呦可真是可爱极了。听着靴子在地上干脆的碰撞声,就知道保安叔叔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叔叔的声音懒懒散散的,像还没睡醒,你仿佛能看到他戴着个圆鼓的帽子,整个人将重心偏在一只腿,两只手叉着腰。耐不住好奇,起身眺望窗外——嘿,还真是。

周末空闲时,便喜欢立在窗边,撑着脑袋看着路上的人。一大片绿树将我的视线边缘包围,每个人都走在绿色的世界里。看多了,看久了,人和树也就都看熟悉了。下午总是个平头的瘦瘦矮矮的叔叔在扫着落叶,宽大的扫把就“刷刷”地摩擦着地面。旁边好几棵树便更欢快的抖落起叶来,平头叔叔倒也不恼。有时一出神,便就盯着人盯久了,连平头叔叔都抬起头来眼神扫过我的窗。蓝色的口罩遮住了叔叔的大半张脸,可你能看到他的眼睛微眯,眉目弯弯,是在冲我笑吧。我倒是不好意思了,赶紧溜进屋内,绿叶在更欢快的摇摆着,发出“嗤嗤”的笑声。突然,从不远的屋外飘来一阵笛声。想必一定又是那个姑娘吧。准确来说,我猜,ta是个姑娘。哪会有男孩愿放过清闲的下午,而选择面向窗子吹一整天的笛呢?我不懂笛子,但知道这笛声不是极好的。可当你在此时此刻,听着那笛声分明宛如天籁。你只觉得,这该是个多么美好的女孩。午后,阳光斑驳的爬进屋内,看着窗外的落叶轻轻的随着笛声盘旋,你又觉得,这该是个多么美好的一天。

每每想午睡一觉,可总睡不着。以往只以为是自己从小不睡午觉成了习惯,现在才渐渐明白,是因为自己想太多。想着过去,想着现在,想着未来,一刻不停。过去的一切快乐与羞愧便一下子都浮上心头,直往脸上冲。用枕头捂住脑袋,隔绝外界一切声音,可这思绪像不是我的,自己飞了。深知自己对它无可奈何,那便由着它去吧。想什么?我又想起树。我突然想给他们取个名字,仿佛小时候给自己心爱的布娃娃取名字似的。可又想着,若是取了名字,它们变真成我的了。我可以分享它们的快乐,它们却要来分享我的悲伤我的埋怨。树洞里不再是粗壮的枝干,却装满了我幼稚的秘密。等大风一刮,这些树便都垮了,到时自个儿又得陷入悲伤,秘密也不知道往哪儿揣。知道树好生生的立在那儿,又觉得,自己可真矫情。

“一二三,冲!”我被打断了思绪,像遇到救星似的离开被窝,掀起帘子往外瞧去。这几个小孩儿又来找树玩了。五个小孩儿,男男女女,齐刷刷的从一棵树跑到另一棵树,高高兴兴的吼着,“我是第一名!”,“我是第二名!”,一直到最后一个小胖墩喘着气吼道“我是第五名!”。大树为他们遮阴挡雨,他们为这绿色世界带来欢笑。小孩子容易满足,真好。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现在才慢慢意识到,当大人不难,可要成为一个孩子可真难。童言无忌,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天真烂漫,只想说,真好。想必树兄极赞同我,也为我洒下一片阴凉。

这几日多么舒服啊,恍然问自己有多久没这样好好看看四周了?从何时起我不爱出门了?明明整个世界都曾被送到我的眼前,我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过去住邛崃,遇着暑假还会骑着单车戴着耳机,沿着河边和哥哥一起吹着风。我们会骑车到五彩广场,一整个下午四处闲逛。我们都喜欢吃路边的烤鱿鱼串儿,配碗西瓜凉粉。有时又溜到电影院里去,看一场早晚都会忘记的电影。有时又会在新华书店冰凉的地板上坐一下午看书,我看漫画看查理九世,哥哥看百科全书看宇宙,最后屁股下面都是暖和和的。晚上,又骑回河边去找路边的老爷爷买两个小西瓜——一个三元,两个六元,我还记得。我们傻乎乎的,叫爷爷把西瓜提前切成两半,回家时才发现,一路的颠簸把红红的西瓜瓤抖的袋子里到处都是。

邛崃中心区不大,小时候的我们还会一大早,骑着自行车到郊外的白鹤山去,去看白鹤山的春天。那里的每一条小道,每一支香火,每一棵树我们都知道。我们会把单车寄存在山下的老爷爷那儿。一辆车他总收两元。我们总喜欢在小包里揣个苹果,一瓶水,抓一把糖,有时还会溜出人群偷偷地买包辣条。哪怕被父母当场逮住,我们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当场开溜,往山上跑,叫人抓不着。我们边跑边笑,嘴里吼着“隐蔽行动!”。那是我们专属的游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玩儿了。山里有好几座佛像,印象中有一处怪吓人的——一个似笑不笑的大佛被刻在小道的旁边,嘴唇依稀记得是紫红色的。白鹤山里全是树,密密麻麻的树,没有一处不是绿的。白鹤山的树与屋外的树不同,白鹤山的树绿成一片,那是片会闪光的海洋。身旁的树,哪怕是杂草,生的也比你高大,你只能抬起头来仰视它。累了,就用衣服擦擦苹果,坐在块石头上,摇晃着两只小短腿,自在的啃起来。可那座我去过无数次的山,现在,我连名字都忘了,还得上网搜着“邛崃有哪些山?”我才知道,那藏着我无数回忆的地方叫白鹤山。我才知道,白鹤山如今香火旺盛,人都会在过年时去抢第一炷香。我才知道,白鹤山里的那座寺叫鹤林寺。

内心感到一阵怅惘,一时说不出话来,两眼又噙满了泪,只因我突然发觉我连儿时的另一回忆——平乐古镇,也记不大清了。我还记得什么?我的童年怎么都随风飘了?看向窗外,天已黑了,树缩进黑色的阴影里瞧不见了。我的世界一下成了黑色。但我又能看到,我的悲伤是蓝色,佛像的嘴唇是红色,失落的瞳孔是褐色,窗外的树是绿色,斑斓破碎的回忆竟成了彩色。这是童年留下的最后安慰吗?一种色彩,一种只可感的色彩?那也好,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一切可感而都不可感,一切都存在于飘渺的记忆里。人总会长大,总会遗忘,但童年的记忆将永存,存在于现在,存在于将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那这样,便不算忘却吧,童年的记忆总会以另一种形式贯穿我的一生。

这才意识到,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我和哥哥都是高中生了。一转眼,过去的回忆都可被唤作童年了。一转眼,明年哥哥就也成年了。那提前写下我的祝愿吧:希望哥哥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春天。难过时就看看窗外的树吧,也许你会看到树洞里藏着个白鹤,藏着个没吃完的苹果,也许你会看到更多,会看到小时候眼中的宇宙,看到我们为抢婆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架,看到老家过年红通通的孔明灯。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哥哥,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祝你不忘童年的点滴,祝你永远都挂着那漫不经心的笑容,哥哥啊,妹妹祝你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窗外的夜很静,一切都着上了色彩。树成了红色,小孩成了粉色,大地成了绿色。比起以往的鸟语花香,我更喜欢这个静悄悄的春天。嫩芽在枝头绽放,绿影在春风中摇曳,绿树在随着笛声舞蹈,春光正好。我喜欢这个春天,这个春天里藏着过去的每一个春。这个春天,春风格外轻柔。

    作者:田一涵(四川省彭州市嘉祥外国语学校高2019级2班)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终审:何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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