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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特辑】那年,我参军到部队‖唐雪元

作者:唐雪元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22-07-31 19:37:54 浏览次数: 【字体:

那年,我参军到部队

唐雪元

人这一辈子,总有一段记忆让你萦怀,总有一帧往事让你难忘。对于我来说,1996年这个年份,就令我刻骨铭心,回味悠长,至今珍藏在军旅的信札里。

20世纪90年代,正是沿海打工潮风起之时,可我选择当兵,一来是圆心中那个绿军装的英雄梦,二来纯粹是有“赌命运”的成份。

我的老家,在湖南省株洲县关王村,无论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这里的乡亲一直有着崇军尚武、爱国拥军的光荣传统。特别让家乡人骄傲的是,1927年2月3日,开国领袖毛泽东更是实地考察株洲县境内的农民运动时来到家乡关王庙,并在此召开了农会骨干会议,我的曾祖父唐金斗、曾祖叔唐金卫兄弟有幸参加了会议。毛泽东从湘入汉后,写出了《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一文,澄清了关于农民运动的不实之词。针对农民运动“糟得很”,农会的举动“太过分”、有一点“乱来”,农民运动是“痞子运动”“惰农运动”等说法,他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在他看来,农民运动“好得很”,成就了“奇勋”;农会的所谓“过分”举动具有“革命的意义”;农民是“革命先锋”。2011年1月24日,湖南省政府将会议遗址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家乡的路

“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辛亥女杰、鉴湖女侠秋瑾的诗句,也恰是我曾祖父短暂而光荣的一生之写照。

1928年1月11日晚,曾祖父唐金斗按上级指示,率农军自卫队配合主力部队夺取驻渌口县城的株洲团防局,不料主力部队在半途遭遇国民党军伏击而使计划落空。曾祖父这边在攻占城楼后,由于外无援军,内无守城重武器,面对装备精良、携带重武器反扑的敌人无力支撑。情急下,曾祖父作为党员主动申请阻敌断后,让其他队员先行后撤。城破之时,曾祖父等留下来断后的18名队员在弹尽粮绝的绝境之下,坚决拒绝投降,手握刀、叉奋勇冲上前与敌肉搏,最终全部壮烈牺牲。

曾祖父牺牲后,敌人见他是“领队的赤匪头目”,下令残忍地将他的头颅砍下悬挂于渌口城楼,以解心头之恨……

湘之东,有忠魂。终此生,不能忘。

家乡老屋

正因这样的地方红色历史性的影响和家风的传承,小时候,我就很喜欢看《南征北战》《地雷战》《地道战》等战争题材的电影和小人书,常常被勇猛杀敌的英雄形象深深地感染着、鼓舞着。那时,我对穿军装的人特别崇敬和仰慕,如果十里八村有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就是逃学也要去看一看,聆听有趣事,增长大见识。可以说,青涩少年的我,早已在心里埋下了一个从军梦。

记得1996年冬天,我随村中的子峰叔打工回来,途经乡政府,见到处贴有征兵标语。那个军装梦哟,顿时心生,于是在到他家后,向他表露了心声:“我要当兵去!”

家乡下湾

当时,子峰叔披着一件衣服,坐在他家大门的竹椅上,没有吭声,只是不停地吸着烟。过了很久,他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跟我打工,只是暂时的,你才18岁,到部队怕你吃不了那个苦哟,再说,你继父有一手好手艺,你咋不跟他学木匠,学出来了,当个木匠也不错嘛?今后对一个堂客,发家奔小康也稳当呀!”听了子峰叔所说,我没敢吱声,随后,便悄悄地回了家,同母亲也没说此事。可这一夜,叫我想了许多,虽然当兵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却让我兴奋不已,彻夜难眠。“当兵去!”,辗转了一夜的我,终于下定决心。

第二天,我又找到子峰叔,向他说了我的最终决定。“那好吧,一会我就骑摩托车送你到乡政府报名去。将来自己混啥样,有没有出息,别埋怨,别后悔。”他再三对我强调说,去部队三年如果又退伍回家,那就是耽误了三年青春,钱没挣到,人也“老”了,是个“亏本生意”,让我考虑清楚。

我说:“我拿青春赌明天,无论怎么样,我要再赌一把,要死卵朝天,不死就过年!”

这次,我一路过关斩将,顺利通过了乡上的体检和政审。

然而,就在我信心满满以为军装梦即将实现时,不料在县人民武装部组织的体检复检时,却发生了意外。

事情很简单,是测量体重时,医生发现我不够参军的最低标准100斤,从而将我卡了下来,让我明年长胖点再来。

明年再来,怎么可能?为这身绿色军装,我可谓是等得花儿也谢了,让我就此放弃,我岂能心甘?

但一时半会也长不足二斤肉呀,我怀疑体检的电子秤有问题,便以乡上体检时我的体重是够了的为由,让体检的医生重新为我秤了一次——但仍是差2斤!

这可怎么办?我气得、急得团团转。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我突然从前来体检的其他人口渴买矿泉水喝一事找到了灵感。

我跑步冲到县医院对面的杂货店,买了两瓶一斤的矿泉水一气灌进肚。惟恐肚里的“斤两”因上厕所方便而流走,于是又马上回到医院重新排队。

终于轮到我了,一听到“下一个”的喊声时,我已冲进了体检的屋内——屋内生有炭火,是脱光了衣服秤的。

“怎么又是你?才不是给你秤了嘛,差2斤,过不了关,说好了让你明年再来,你怎么又进来了,真是看得鬼了!”医生一脸不悦。

我忙说:“叔,我就想当兵,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或许是真的秤有问题,事不过三,这次要是还差,我立马走人!”

结果,我以刚好100斤的体重标准过了那关,然后一路过关斩将通过县上的复检和政审。

下湾景色

等到接兵干部、县、乡人民武装部的人到我家门时,母亲还以为我在外同人打架了,害怕得不行。知道缘由后,只是流泪不语。亲戚邻里知道我的决定后,纷纷跳出来反对,理由是我家穷,妈身体不好,要靠我打主力,在外挣钱供我哥上大学,对内务必跟我继父学木匠撑门面。

对此,我坚决要去。

我终于胜利了。这一切,深谢我的母亲,她在接兵干部最后征求她的意见时,说了一句让她儿子此生感激的话:“我同意他去部队,哪怕是他前脚走,后脚我一口气不来,死了,我也让他去!”

我记得,离开家的那天清晨,母亲起得很早,煮了10个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塞进了我的军挎包。然而,继父看着我,眼里有些忧怨,嘴唇扬了几次,终究一句话都没说。此时,我傻傻地站着,眼眶啥时红了也不知道,无意间伸手摸了摸脸蛋,有几滴滚烫的东西,挂在两颊上,那似乎是一个男儿的泪珠,也是别离时的不舍。

走的时候,邻居们都赶来为我送行。难得子峰叔有心,组织了村中我的发小胡洋、唐明辉和朱继共,叫来了一辆“皮卡”车,将一个大鼓敲得震天响,鞭炮响起,父老乡亲们纷纷给我送上祝福。这其中,一个绰号叫“金鸭公”的金爷爷,拄着拐杖,他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还从怀里掏出二张皱巴巴的10元大钞,递到我手里,说是给我当路上的“茶钱”,勉励我干出名堂来。如果回来探亲,届时记得到他家玩。

姐姐也来了,眼眶红红的,欲语泪先流,她哽咽着说,爹不在了,已经失去了一位亲人,她不想也不愿再失去一位。临行,她一再叮嘱我要注意身体,注意安全,一定要平安回来,她不指望我入党立功,就盼我平安回来。姐姐还把省吃俭用的20元,都换成2元的票子,新新的、厚厚的,也沉甸甸的,大概是表达对我的厚望吧。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乡亲与姐姐送我参军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不由让人泪目而终身难忘……

唐雪元在部队时写作照

当天下午,我们一百多名新兵,穿着崭新的军装,胸佩大红花,在欢送的锣鼓声、鞭炮声中,在《咱当兵的人》的旋律回荡下,乘坐几辆解放牌大卡车,挥别了亲人和故土,来到株洲火车站,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说起来,在当时,我还是第一次坐火车,感觉特别稀罕,心中兴奋不已,也让我憧憬着美好未来。列车,在广袤的湖湘大地,在崇山峻岭中,日夜欢快地奔驰着,而故乡的影子,从车窗外不断地远去、远去……

路途中,不知什么时候,旷野从沉睡中醒来。一位接兵首长来到车厢中央向我们宣布:我们的部队是武警四川省总队,前身是1938年徐向前所率挺进冀南的八路军129师两个团。部队先后转战华北、西北、西南战场,参加保卫延安,解放临汾、晋中等战役,为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立下了不朽功勋。1949年12月,组建为成都警备部队;1983年1月,重新组建为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四川省总队。顿时,车厢内鸦雀无声;少顷,掌声,欢呼声,震耳欲聋。火车行驶了三天三夜,终于到达目的地——“女皇故里”广元。我们这批兵被分到了武警四川省总队广元支队。

下车后,部队首长和几位老兵,把我们这些新兵送到了郊区的新训大队。实话讲,刚到部队那会儿,感觉军营很新鲜,但时间长了,并非想象的那么好,与现实的差距还是蛮大的。就拿自然环境来说吧,进入初冬的广元,寒风刺骨,沙砾漫飞,气候干燥,一眼望去,显得有些荒芜和凄凉;另外,三个月的新兵训练,既艰苦严格,又十分紧张,正课“大训练”,课余“小练兵”,加之夜间的野营拉练,似乎浑身散了架,上床睡觉都困难;另外,当时部队的伙食也不太好,老是冬瓜炖肉,一大锅端上来,肥肉就那么二三坨,剩下的全是冬瓜。因为年轻、体能消耗大,十几个馒头啃下肚,也觉得填不饱肚子。再加上,一个人第一次远离家门,一时难以适应。后来,在老连长的疏导下,一想起当兵的初心,一想到母亲的话语、继父的眼神和姐姐哭泣,还是坚持了下来……

五中队6班战友合影(后排左一为作者唐学元)

现在,回首“兵之初”那点经历,已经成为了我人生最宝贵的财富。火热的军营,让我挥洒了青春,也得到了洗礼,可以说,那是激情的飞越,又是豪壮的岁月。

每当听到“十八岁,十八岁,我参军到部队……”这首歌词生动、旋律优美的歌曲时,我总认为,就是对我那段过往的一种诠释和回望。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唐雪元 (国防时报社记者部主任兼《国防时报·军民文艺特刊》主编,中国散文学会、四川省作家协会、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四川省文促会理事)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终审:徐高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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