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吐岭歼顽敌

——记中国人民志愿军60军独胆英雄赖永泽

刘邦琨

818.9高地是黑云吐岭主峰阵地，在被我志愿军战士攻破后，敌人发动了无数次反扑，想要夺回阵地。志愿军战士给敌人以沉重打击，尽管我志愿军战士牺牲的人数不少，但这个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阵地始终牢牢地掌握在我方手中。为守住阵地，志愿军战至最后只剩下赖永泽一个人，他不畏艰难、不怕牺牲，顽强地战斗着，身负重伤也不忘使命，在阵地上坚守七天七夜，始终没有后退半步，英勇顽强地消灭了数百个敌人。停战后，赖永泽被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授予“独胆英雄”和“特等功臣”称号，被朝鲜政府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一级战士”荣誉勋章。——前言

在四川省绵阳市城区里一座比较陈旧的房子里，我们访问了志愿军特等功臣、独胆英雄赖永泽老人。在英雄赖永泽家里，老人给我们讲述了当年在朝鲜战场上与敌人拼杀的精彩情形，深深地震撼着我们的心灵。听着故事，我们眼前仿佛出现炮火纷飞的朝鲜战场上，赖永泽和志愿军战士们在黑云吐岭山头主峰818.9高地与敌人进行生死搏杀的英勇画卷。

一、参军入伍学军事，入朝参战保家国

1949年11月底到12月中旬，解放四川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北路大军——第18兵团在贺龙、周士第、胡耀邦、王维州的带领下，翻越秦岭大山向盘踞在四川的胡宗南数十万国民党军追剿而去。在翻越秦岭前后，中国人民解放军一路消灭敌人，一路建立新政权。解放军第60军180师进入绵阳地区时大力开展策反国民党军政要人工作，一路接受旧政权工作。解放军一面对国民党起义人员进行改造，一面积极向成都方向推进，与东路南路的刘伯承、邓小平领导的第二野战军相互配合解放四川，向残留的国民党军发起最后攻势。敌人招架不住，纷纷投降投诚起义；特别是成都战役后，解放军南北两路大军彻底消灭胡宗南队伍，解放了四川全境。

赖永泽，四川绵阳涪城区人，1932年12月生，自小就在绵阳长大，亲眼看见18兵团的解放军将士在绵阳期间解放穷苦大众的事情，亲身体验到共产党领导劳动人民翻身做主人的幸福生活，心中对解放军有了非常好的感受和体验。他心想：这样的好军队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如果自己能加入这样的军队，为劳苦大众服务，那才好呢！他跑到附近一个解放军连队找到连长段阡田要求参军。段连长听了赖永泽的要求后，对他进行了考察，确认符合参军条件，同意赖永泽的请求。赖永泽把自己参军获准的消息回家告诉父母，父母也感受到解放军是穷苦人自己的军队，于是同意赖永泽去参军。赖永泽被加入到段阡田连长所在的解放军60军180师538团3营6连当战士。

加入解放军队伍的赖永泽一边学习军事技术，一边接受共产党解放劳苦大众的思想政治教育，他懂得了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的道理，更懂得了只有解放军才能彻底消灭坑害人民群众的国民党反动派，人民才能当家做主人的道理。赖永泽对共产党和解放军更加热爱，对毛主席更是热爱，充满敬意。

成都战役结束后，赖永泽所在部队开向川西地区开展剿匪和建政工作。正当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时，1951年初，赖永泽所在部队接到入朝参战命令，他们随部队来到丹东进行最后的整训和政治思想教育、国际主义教育，于3月25日跨过鸭绿江进入朝鲜，参加保家卫国的抗美援朝战争。

参军后的赖永泽已经知道人民解放军的英雄人物有董存瑞等，他所在部队也曾涌现出不少英雄人物，这些英雄人物都是他学习的榜样。而且赖永泽知道好男儿当兵打仗为国为民的道理，更立下上战场打仗立功的目标和志向。这些理想和志向牢牢地记在赖永泽心中，时时刻刻在激励着赖永泽当一名优秀的志愿军战士。

二、灭敌穿插夺取阵地，上阵巧过封锁线

赖永泽所在部队进入朝鲜战场，先后与敌人交战多次，志愿军获得胜利，大大提振了将士们的士气。而该师180师也在战场上失利过一次，180师被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重重包围，眼看危险即将到来，赖永泽所在528团，拼死打开缺口，随后掩护大部队突围，最后该师4000余人成功突围。这次突围，引起志愿军司令部和党中央毛主席的密切关注。正是这次战场失利，突围出来的180师志愿军战士发誓：一定要为牺牲的战友报仇，血洗耻辱。

1953年，赖永泽随志愿军60军驻防北汉江东线至中线一带。朝鲜停战谈判正在进行，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在谈判桌上强硬地提出许多无礼要求，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只好在打打停停中，继续与之谈判。为迫使敌人在停战协议上签字，志愿军展开对敌人的全面反攻，以争取战争的主动权。

1953年7月初的一天，赖永泽所在部队得到上级命令：向敌人纵深穿插而去，控制敌人占领的黑云吐岭阵地，为我军夺取最后的全面胜利做好准备，赖永泽所在部队终于等来血耻报仇的大好机会。7月13日夜里，金城前线的志愿军部队发起强大反击，各种炮火向敌人倾泻而下，打得敌人土崩瓦解、死伤无数。在一小时内，志愿军就突破了李伪军4个师的防线。

赖永泽所在538团接受任务后，个个满怀仇恨，都做好了报仇的准备。他们沿着轿岩山东侧迅速地打开突破口，像一把尖刀一样直向敌人的心脏插去。赖永泽走在队伍的前面，漆黑的夜，大雨倾盆。部队摸过敌人的铁丝网，绕过地雷区，沿着山径小路向敌后猛插。

到金城川，大雨停了，但见大河水流湍急，一座残缺不全的桥横在战士们面前，唯一的一根横梁还在水面上横着。为及时赶往目的地，战士们只有艰难地爬上这根钢架继续前进。正在过桥时，数十架敌机来了，不断地扔下炸弹，炸弹在金城川大河两岸爆炸，使得两岸的一些村庄房屋燃起熊熊大火。战士们不畏艰险，冒着敌人的炮弹继续前进。在通过大桥后，战士们穿过大火，躲过敌人的视线，继续前进。

这天夜里，天空再次下起大雨。冒雨前进的赖永泽他们摸到一座仓库边，里面的敌人正在叽里呱啦地喝酒吃饭，战士们冲了进去，大喊：“缴枪不杀！”敌人只好乖乖地当了俘虏，而刚才还在一起的一个敌军官，这时却不见了人影。部分战士冲出门外，发现这个敌军官正好奔到吉普车旁边，刚好打开车门爬上汽车，正要点火发动汽车的发动机。战士们一梭子弹打去，把吉普车打烂，敌军官被吓得举起手来当了志愿军的俘虏。

赖永泽所在的穿插连队没有停留，抓紧时间继续追击溃败的其他敌军。14日，天将黑时，赖永泽和部队紧跟着敌人溃逃的脚迹，一直追到深入敌人纵深30多里的黑云吐岭，这里就是他们预定穿插的目的地。

乘着黑夜，他们直冲上山头。山很陡，路很滑，雨愈下愈大。他们在泥泞中滚着前进。山上是敌人的营指挥所。赖永泽随着小组直插到敌人中间，连长一声喊打，机枪、冲锋枪一齐开火，打死营指挥所前面的敌人。战士们立即向指挥部扔去几枚手榴弹，敌指挥所被彻底摧毁。枪声、爆炸声惊醒了旁边防空洞里还在睡觉的敌人，敌人顾不得穿衣服，一跃而起去抓枪，可是志愿军已经冲了进来一阵扫射打死大片敌人，剩下的敌人只有乖乖地举手投降。别处战壕里的敌人听见枪声胡乱地打枪，开始逃跑，被战士们扔去的手榴弹和机枪扫射打死在阵地上，赖永泽所在部队趁机占领了黑云吐岭前面的几个小山头和818.9高地主峰。到15日清晨，志愿军全部占领了黑云吐岭阵地，并控制了黑云吐岭前面的几个山头。这次战斗，消灭敌人无数，俘虏敌营长等40多人。

黑云吐岭紧挨着金城通往敌人兵站基地华川的华川公路，和敌人占领的赤根山东西遥遥相对，是阻击志愿军前进最重要的阵地。敌人失去黑云吐岭和兄弟部队占领的白岩山后，气得暴跳如雷。为挽回被志愿军消灭的命运，敌人立即调集5个师的兵力，企图乘志愿军立足未稳之时夺回阵地。

黑云吐岭主峰最前面的那个山头，战斗最激烈最残酷。这个山头突出在全线穿插部队的最前端，三面受敌。7月15日、16日两天，敌人以10倍于我的兵力，向这个山头反扑几十次，都没能爬上阵地一步。但敌人使用飞机大炮轰炸黑云吐岭，阵地上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炮弹炸成了松土。在敌人密集的炮火攻击下，我志愿军指战员牺牲也不少。因战事紧张，我军坚守的黑云吐岭这几个山头只有一个排的兵力，经过两天战斗，阵地上只有一个班的人了。为更好地巩固这个阵地，部队准备再派出优秀战士上去坚守。

16日晚，赖永泽抓住这个打击敌人的有利时机，立即请战。此时正是战斗愈加激烈之时，志愿军的全线反攻在很长的战线上都需要兵力，赖永泽所在连队接到新的作战命令，只能分兵守御。排长李锦堂郑重地向赖永泽叮嘱：“这次的防御任务意义重大。我军已经穿插到敌军腹地纵深，堵死了敌人的退路。阵地上的工事还没修筑好，弹药也告急，形势异常严峻。接下来只能靠你们的勇气和智慧来与敌人进行战斗，直到打败敌人！”

赖永泽语气坚定地回答道：“请排长放心，不管要面对什么样的困难，我们五班誓与阵地共存亡！就算剩下我一个人，也要坚守住阵地，与敌人拼到底！”

“好，去吧！过这个封锁线时动作要快！”

排长满意地送赖永泽小组出了隐蔽部。

凌晨1点半左右，赖永泽带领两名战士抓住这个敌人容易困顿的有利时机，猫着腰快速地向硝烟弥漫的最前沿阵地前进着。尽管很隐蔽，敌人还是发现了他们，当即用高射机枪和炮火封锁赖永泽3人战斗小组上山的路。敌人的子弹炮弹在身边不断地爆炸，他们全然不怕，继续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3人相互配合，一会儿匍匐前进，一会儿猫着腰小跑，一会儿爬到小土坎时，佯装被敌人击中倒下去，然后趁着敌人机枪停止的间隙，快速地翻过土坎，继续前进。

突然，一阵炮弹簌簌簌簌的声音尖叫着呼啸而来，一瞬间炮弹落在前边不远处爆炸，杨长开来不及躲避，被炮弹炸伤，不得不撤了下来。

这次的炮弹打来，幸好赖永泽反应快速，根据声音判断这颗炮弹距自己的距离远近，快速得出结论，炸弹即将在自己身边爆炸。说时迟，那时快，赖永泽把王和甫抱住按倒，炸弹在身边爆炸，掀起冲天的泥土，覆盖在赖永泽和王和甫身上。

敌人见3人都倒了下去，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但赖永泽清楚，这是敌人麻痹的时候，他抖去身上的泥土，摇动着王和甫，两人对视一笑，趁着硝烟还未散尽，突然跃起，快速通过敌人封锁最严密的封锁线，最后顺利地到达排阵地最前沿与战友们会合。

三、黑云吐岭上战顽敌，协同配合打敌人

这时，赖永泽抬眼一看，黑云吐岭主峰阵地818.9高地是一个大约50多米长、10余米宽的高地顶端，上面到处都是弹坑的小梁子。这里既没有隐蔽部，也没有掩体，仅有一条不足20多米长的交通沟壕，蹲进去还要露出半个脑袋，而且到处是被炮弹打松的虚土和被炸烂的石块；山上的树木被炮弹炸断，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还在冒着烟雾，被风一吹火星复燃，树木燃起大火。

主峰阵地前面的几个小山头上，尽管也有敌人的防空洞，但已被志愿军炸塌大半，坚守阵地的志愿军大多数都已牺牲。山顶818.9高地背侧后的志愿军排指挥所，尽管比较隐蔽，但经过敌人大炮和飞机的轮番轰炸，也已被炸塌大半，坚守阵地的排长身负重伤，躺在那里呼吸都很困难。排指挥所仅存几件爆破筒，机枪和子弹也不多了。

赖永泽来到818.9阵地上，得知战友们已经将敌人的多次反扑打退下去，正副排长都已负伤昏迷不醒，指导员和许多战士都牺牲了，阵地已失去指挥，部分战士有些担心能不能坚守。赖永泽看到这些情况，勇敢地站出来，立即向剩下的9名战士说：“战友们，现在听我指挥！我们虽然只有11个人，但要坚持到最后，无论敌人如何疯狂，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坚决打击敌人，守住阵地！人在阵地在！”

战士们一下子来了精神，纷纷表示拥护赖永泽指挥。11个人被赖永泽分成3个战斗小组，分别坚守山顶上3个重要的敌人进攻方向。

此时，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敌人从望远镜里见到赖永泽王和甫两人真的上了主峰阵地，马上开始炮火轰击。一发发炮弹在阵地炸响，11名战士在赖永泽带领下各自奔赴山顶战斗位置，收集阵地上牺牲战友身边的炮弹、机枪，放在指定位置上，等待敌人发起冲锋的时候再打击敌人。

天空渐渐亮了，敌人在离818.9阵地不足千米的对面山头隐蔽着。敌人有指挥部，无数的敌人以排或连为单位，有序地分批次向黑云吐岭主峰阵地818.9高地发起集团进攻，妄图夺回阵地，阻止志愿军进攻。

赖永泽在连里，军事技术名列前茅，手榴弹可以投62米远，8种武器都很熟悉，但如何指挥作战，他还是第一次。此时他并没有担心和着急，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必须带领战士们打退敌人的进攻。

与赖永泽一同上到阵地的王和甫，知道敌人的反扑很快就要上来，赶紧做好准备。他把阵地上散落的武器和弹药，捡起来堆在战位上，等待着敌人的反扑。王和甫一边收集弹药，一边观察敌人的动静。就在这时，突然，一串敌人的子弹飞来，击中王和甫的大脑，他倒在阵地上，血流如注。赖永泽看见战友负伤，立即赶来为其包扎，随即赶到一棵大树桩旁继续观察敌情，这才发现敌人已组织了大约一个排的兵力，正猫着腰向黑云吐岭主峰阵地爬来。

赖永泽镇定自若，立即命令：“各战斗小组做好准备，敌人来了！”

各个战位上的战友们也都相继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按照赖永泽的指示：等敌人爬到30米远左右再开枪。他们都知道阵地上武器弹药不多，支援部队又难以赶上来，掌握好现有武器弹药，发挥最大效力，是打击敌人最有效的方式。

敌人慢慢地向山上爬来，相继把黑云吐岭山头上的其他几个小山头占领。敌人警惕地看着山顶上的动静，然而赖永泽和战友们沉住气，双眼紧紧地盯住敌人，手握住手榴弹或机枪，悄悄地等待着敌人向山顶爬进。

就在敌人爬到快50米时，敌人见山上仅有的几个志愿军战士没有开枪，其中一位敌军官挥动着手中的枪吼叫着：“抓活的。中共志愿军兄弟们，你们快投降吧。你们是守不住阵地的。我们有一个团的神枪手对付你们，你们只有几个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现在上来的是敢死队员，我们不希望你们被打死！”

听到敌人这么嚣张的叫嚷，几个战士恨不得马上开枪将其击毙。但赖永泽一挥手示意：不要慌，等一等，等敌人再走近一些，我们再开枪不迟！

赖永泽和战士们知道，这些敌人会说中国话，一定是学过中文的鬼子，他们太可恶了。学会中文居然在阵地上叫嚣着要志愿军投降，简直是疯了。战士们个个都恨不得一枪嘣了这个家伙。

战友们看见赖永泽的手势，知道赖永泽的命令和意思，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沉住气，耐心地等待着。敌人爬啊爬，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还是在继续警惕地向山顶阵地爬来。就在敌人离山顶阵地大约30米远时，赖永泽见时机成熟，大声命令：“打！”

一声令下，战友们手中的手榴弹立即扔向敌人，机枪开火扫射敌人。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和机枪的射击，这批敌人的敢死队员被炸死炸伤倒在地上，有部分敌人像滚南瓜一样向山下滚去，有些敌人的尸体被半山腰的岩石挡住，停在半山上不动了。几分钟时间，这批敢死队敌人全部被赖永泽和战友们打死在主阵地下的山坡上。

从拂晓到中午，敌人连续10多次反扑都被赖永泽和战友们给打了下去。敌人老羞成怒，拿出杀手锏来对付山顶上的志愿军战士们。敌人一面用炮火猛轰赖永泽所在的山顶阵地，一面派出4架飞机来到阵地上空向山顶上的志愿军进行打击，并投下一个又一个炸弹。炸弹爆炸，把山顶震得颤抖着，掀起的土石飞出地面数十米高。每个炸弹炸出的弹坑都有数米大小和深度。阵地上浓烟滚滚，天昏地暗。一些战士来不及躲避，被敌人的炸弹炸伤或被子弹击中牺牲了，赖永泽也被这如此巨大的打击弄得晕倒在阵地上。

阵地上，没有了动静，敌人这次感觉到山顶上的志愿军已经被彻底消灭了。山下的敌人端着冲锋枪，耀武扬威地向山顶爬来。叽叽呱呱的声音一下子把昏迷不醒的赖永泽和几个幸存的志愿军战士惊醒。赖永泽立即抖去身上的尘土，爬出弹坑，伏在阵地上观察着敌人，他向身边那几位已经醒来的战士命令道：“敌人来了，赶快准备！等敌人走近了再打，听我的命令行事！”

赖永泽把身边几颗手榴弹的引线盖子拧开，放好，又把倒在地上的机枪扶正，上好子弹，握住机枪，准备扣动扳机。但他知道阵地上的弹药并不多，需要节约弹药，所以在等待敌人一步一步的逼近，心里默念着：近点，再近点。

当敌人叽里呱啦地叫着“我们已经占领了阵地！志愿军被我们全部打死了”的时候，躲在隐蔽坑道里的赖永泽向战友们发出一声“打”的号令，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志愿军战士的机枪子弹像下雨一样倾向敌人，正在上爬的敌人像被割草一样纷纷中弹倒下一大片。手榴弹像下雨一样落在敌群中爆炸，敌人死伤无数。个别后面的敌人反应快眼看遭了殃，立即向山下逃跑。赖永泽看见了，瞄准逃跑的几个敌人，扣动扳机，敌人被一个一个地消灭在818.9高地主峰前沿和半山腰上。那些伏在小山头后面向山头主峰阵地进行机枪扫射的敌人，也被赖永泽等志愿军战士逐一消灭，但志愿军在消灭敌人的时候，也有部分战士中弹牺牲，阵地上只剩下3名战士。赖永泽一抹额上的泥土和硝烟灰尘，说：“人在阵地在，坚决守住阵地！”另两名战士坚定地点头表示，要誓死守住阵地。

这次，敌人来了大约一个连的兵力，都被赖永泽和战友们一起给消灭了。赖永泽知道，敌人很多，被打掉几个排几个连，还远远没有把前来争夺阵地的敌人消灭干净。他告诉活着的两名战友：“我们随时都要做好再次战斗的准备。敌人一次次地失败，他们以后一定会再次组织反扑，因为我们现在占领的这个黑云吐岭阵地对于敌我双方来说，都是很重要的阵地，谁占领了黑云吐岭战地，谁就能够在战场上取得战斗的主动权，谁就能取得战争的最后胜利。为巩固我们已经取得的成果，我们要有战死沙场也要保住黑云吐岭阵地的坚定信念，等待我们大部队的到来。”

在风烟滚滚的战场上，赖永泽和战士们赶紧下到阵地前沿地带，从敌人的尸体上搜集枪支弹药。正当他们搜集到一定数量的弹药时，敌人叽叽呱呱地来了，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看那气势，敌人十分疯狂，爬山的速度比前几次显然要快，这次敌人组织的不是一个连的兵力，而是一个营的队伍。

赖永泽等3名志愿军战士，看着敌人疯狂地向阵地冲来，等敌人快接近主峰阵地时，向敌人扔出几颗手榴弹。手榴弹爆炸，炸死了一片敌人，其余敌人纷纷向后倒退而去。走在后面的敌军官，挥动着手枪，叽叽呱呱地大叫着，后退的敌人被指挥官举枪打死一个，剩下的敌人赶紧转身再次向山顶阵地爬来。这一举动赖永泽看得清清楚楚，他举枪瞄准敌人，啪地一枪，敌军官应声倒下，其余敌人见敌军官被打死了，都像潮水一样退下阵地去。

大规模的冲锋被打了下去，818.9高地暂时恢复了平静。稍稍休整一下的赖永泽他们，就再次搜集弹药，做好战斗准备。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敌人更加疯狂的进攻来了。

敌人再次使用大口径大炮集中发射炮弹轰炸818.9高地，密集的炮弹在阵地上爆炸，炸出无数个弹坑。阵地上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有落下炮弹爆炸，炸弹炸出密密麻麻的弹坑重复着弹坑，敌人几乎把整个山头削平了一截，山上的工事早已荡然无存。赖永泽面对敌人的狂轰滥炸，和幸存的另一名战士陈明福相互鼓励，坚定地要坚守阵地。他们机智灵活地看着听着炮弹飞来的情形，瞬间判断出炸弹将要着地的位置，快速地翻入别的弹坑躲避着；即使如此，接连的炮弹在山顶爆炸，掀起的泥土还是将两人埋在了弹坑里，只剩下半个头还露在地面上。

大约1个小时的炮轰之后，敌人再次派来飞机在阵地上狂射。子弹在赖永泽和陈明福身边着地，发出簌簌簌簌的声响，这时赖永泽在阵地上的唯一一个战友也被敌人的机枪打伤暂时不能动弹，赖永泽身上也多处负伤。忍住剧痛的赖永泽，撕下破碎的衣服片，把流血处绑住，思考着如何坚守阵地。

天渐渐黑了，敌人的飞机飞走了，阵地上只剩下赖永泽一个人。突然，赖永泽想起山后侧大岩石下的坑道里比较隐蔽，是志愿军坚守阵地的排指挥所，里面好像还有弹药。此时的赖永泽，强打精神，向排指挥所爬去。到了指挥所，看见坑道口已被炸掉一大半，他好不容易爬进去，找出两支爆破筒、两箱手榴弹和几箱机枪子弹。他知道，我军补给的道路早就被敌人封锁得死死的，团部派出补充的战士都没能通过封锁线，几乎全部牺牲在封锁线上。

赖永泽看见排长昏迷不醒，已经无法交流，他身上的血还在流着，赶紧给他包扎起来。

突然，指挥部里发出说话的声音，赖永泽抓起话筒，听见是团长的声音在询问：“818.9高地，请回答，请回答！”

赖永泽回答道：“报告首长，我是赖永泽，阵地还在我们手里。”

团首长询问阵地上还有多少志愿军战士、武器弹药情况等，赖永泽都一一做了回答。团首长希望赖永泽坚持到最后，大部队正在别处与美韩军队进行大规模作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前来增援。

赖永泽表示：“请首长放心，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但人在阵地在，我已找到剩下的武器弹药，要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团首长告诉赖永泽：“战场情况，请及时通过报话机向连部或营部报告！”

实际上，阵地上还有一个人没有牺牲，他是陈明福，但昏迷不醒。

四、独胆英雄守阵地，七天七夜歼顽敌

次日，陈明福苏醒过来，他强忍着疼痛，把身边的机枪找出来，一边用衣服擦着枪，一边寻找还仅有的子弹上在枪堂里。

赖永泽看见，阵地上仅有的一条浅短的壕沟，经过敌人多次炮轰，也已被炸得荡然无存，唯一可以掩护自己的就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弹坑。有弹坑也好，敌人在山下打来的子弹就打不着他，而他却可以隐蔽着瞄准敌人开枪，将冲在前面的敌人击毙。就这样，敌人的一次又一次冲锋都被赖永泽给打了下去。818.9高地前沿和半山腰处，以及818.9高地附近的几个小山头等处，到处都是敌人的尸体，武器弹药散落一地。赖永泽知道白天不能前去搜集弹药，因为，敌人会发现自己，那就等于去送死。要寻找到敌人身上的弹药，就只有等到晚上再去。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天黑后，赖永泽寻找阵地前漫坡上敌人尸体上的弹药和枪支，带到山顶上的弹坑里，做好战斗准备。

在赖永泽与陈明福做好准备之后，第三天上午，敌人果然来了。这次敌人很狡猾，从3个方向向山顶爬来，每一处大约有一个连的兵力。陈明福和赖永泽做好分工，陈明福坚守一处打击敌人，赖永泽坚守两处与敌人作战。他们等到敌人快要冲到跟前才扳动扳机扫射敌人。正面的敌人被打下去了，接着赖永泽爬到侧面给快要爬到山顶的敌人一阵扫射，敌人再次被打了下去。陈明福所在方向的敌人也被陈明福用手榴弹和机枪给打退下去，阵地前沿，敌人留下一片尸体。

战斗至傍晚，陈明福再次观察敌情，这次他不幸被敌人的子弹击中头部牺牲了。

赖永泽抱住已经牺牲的战友，泪如泉涌，但他心中对敌人更加仇恨。他发誓：只要活着，就要坚守阵地，只要活着，就要为战友们报仇！

他把战友放下，把手榴弹紧紧地握在手中，双眼迸射出仇恨的火花。他密切地注视着敌人的动向，恨不得立即把敌人消灭干净。

这次打击，敌人虽然死伤部分后退了下去，但赖永泽的战法却给敌人造成了误觉：818.9高地阵地上还有很多志愿军战士。敌人不敢随便前来爬山进攻了。

这正是赖永泽需要的结果，他就能好好地休养和做好战斗的准备。他把从敌人身上搜集到的饼干、罐头和水，用来自己食用，以补充营养恢复体力。

当赖永泽的体力和精力恢复得差不多时，或许是敌人已经看见阵地上没人了，嚎叫着向阵地上冲来。

在敌人向山上冲时，敌人的炮兵再次对山顶阵地进行狂轰滥炸，整个山头阵地几乎再次被敌人的炮弹翻过一遍，山上的泥土完全变成了灰尘，人在上面一动就会尘土飞扬。自从赖永泽上了黑云吐岭818.9高地，他已记不起自己多少次被埋在泥土里了。敌人的飞机又一次飞来，大约有八九架，飞得很低，每架飞机都在猛烈地向高地扫射着，子弹一直在赖永泽身边的山头上继续飞着，幸好赖永泽被泥土埋着，子弹打来，全部进入土里，使得赖永泽幸运地躲过敌人机枪的扫射。敌人扫射一阵子，见阵地上的确没了动静，最后才飞走了。

此时的赖永泽已是疲劳加负伤，手臂、头皮、腿部等处均负了伤，幸好没有击中致命部位，才幸免于难。赖永泽深深地知道，此时的泥土已经成了粉末状的灰尘，如果自己行动就会暴露目标，他伏在泥土里待了一会儿，等到身体得到一定恢复，才在黑夜的掩护下慢慢地爬出泥土。他悄悄地爬着，把埋在泥土下面的手榴弹和子弹、爆破筒等弹药翻出来，做好反击敌人的准备。

这几天的战斗，赖永泽舍不得用爆破筒，他要在最关键的时候使用，让爆破筒发挥出最大的效力。他知道阵地上子弹的不足，目前节约子弹和寻找子弹非常重要；他还懂得，敌人的力量不止一个团一个师，敌人失去黑云吐岭阵地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选择机会爬上山来争夺阵地。

天完全黑了下来，又下起大雨，赖永泽知道，这是去山坡上寻找敌人身上的武器弹药的最好时机，千万不要错过。赖永泽忍住剧痛，在山顶上爬着，去山顶前沿敌人的尸体上寻找武器弹药。在爬行中，赖永泽把敌人身上背的机枪、子弹、手榴弹、手雷等武器一并取下，慢慢运回阵地上。一次，两次、三次，直到把阵地前沿敌人尸体上的武器弹药全部运回阵地。他还把敌人尸体上带着的罐头、饼干、水等物资一律收缴运到阵地上，作为自己的食物补充。赖永泽完成这些之后已经快天亮了。这一夜，他没有睡一会儿觉，他在警惕地注视着敌人的动向。

还好，敌人在以后几天里，每次只是向天空发射照明弹，没有发起进攻。而赖永泽在敌人发射照明弹时趴着不动，待照明弹熄灭，又继续寻找弹药、食物，并运到山顶阵地。这天晚上，敌人接连打了两个小时的照明弹之后，也没看见818.9高地上有任何动静。这次，敌人一改往日白天进攻黑云吐岭主峰阵地818.9高地的策略，晚上开始抢占黑云吐岭主峰。

敌人以为阵地上的志愿军已被全歼，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山顶爬来。这一切都被隐蔽在隐蔽坑道附近的赖永泽看得清清楚楚。

敌人冲了上来，在快到阵地边缘时，赖永泽在泥土的弹坑里接连几次扔出绑在一起的手榴弹。手榴弹接连爆炸，敌人被炸死一大片，只有几个敌人向滚石头一样再次出现往山下滚去的情形。赖永泽再次端起机枪，向滚动的敌人一阵扫射，敌人被全部打死在阵地上、半山腰上。

天亮了，阵地上空，敌机再次飞来，对着阵地一阵乱射之后，没有发现隐蔽在山腰侧面弹坑里的赖永泽，丢下几颗炸弹后飞走了。此时的赖永泽已筋疲力尽，他地被埋在泥土灰尘里睡着了。

这一天，赖永泽一直在阵地上昏迷着。奇怪的是敌人只是在另一座山头上向赖永泽所在的山头打炮，而赖永泽刚好在侧面，炮弹打不到山侧的弹坑。他饿了，吃点敌人的饼干；渴了就拧开敌人的水壶，喝几口水。就这样，赖永泽在阵地上坚持着。身边的弹药和武器都被泥土掩埋着，飞机在山头的空中飞来飞去，敌人飞行员的脸面都可以清楚地看见，但赖永泽隐没在泥土之中，没被敌人发现。

敌人乱扔的炸弹也在山上的其他地方爆炸，赖永泽身上的军衣已被弹片炸得成了破布条，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湿漉漉的，他已很难再坚持持枪打击敌人了，只好安心地待在阵地上以逸待劳，恢复体力。

敌人已弄不明白，818.9高地经过这么多天的炮轰和飞机轰炸打击，已不可能再有志愿军，但每当他们冲上818.9高地时，总有志愿军将他们打死打伤无数。敌人这次改变策略对付山顶上的志愿军，他们围着818.9高地，不让志愿军补充队伍上去，要困死饿死山顶上的志愿军战士。他们想，只要封锁好上山的路，志愿军就无法上山，这个阵地早晚都会是自己的。的确，志愿军多次派出突击队和战斗小组向山头运动，都被敌人的机枪封锁着，不能前进半步。赖永泽看见这些，知道敌人是想用封锁志愿军上山的办法，消耗志愿军的人力物力，待志愿军人员消耗殆尽时，一举上山就可稳稳当当地占领山头，消灭志愿军。这诡计不可谓不毒辣。

可敌人想错了，阵地上，志愿军英雄赖永泽还活着，他秘密地坚持在山头上，等待敌人再次来攻占山头。

这次，赖永泽把我军最具威力的爆破筒找出来，隐蔽在泥土里，只露出一点点，便于自己使用时一下子拉起来，就向敌人扔去。

第七天上午，敌人拼凑几个营的兵力进攻山头阵地，向赖永泽发动了一次最大也是人数最多的反扑。敌人兵分三路向阵地爬来，赖永泽心里也感到这次自己很难守住阵地了，敌人实在是太多了，但这个阵地对于志愿军来说实在太重要，必须守住；要守住，就必须消灭冲上来的敌人。

这时，山下的敌人正在奋力向山顶爬来，密密麻麻，多如牛毛，如蚂蚁搬家之众。赖永泽自己一个人可能很难将这么多的敌人全部打击下去。突然，他想起连长在报话机里说的话：随时向连部报告阵地情况。

他赶紧背着报话机，拿起话筒给团部报告：“敌人正大规模从多个方向向818.9高地爬来，请求总部火力支援，向我开炮！向我开炮！”

说完，赖永泽抓起手榴弹，在各个方向上，都把手榴弹的盖子拧开，把机枪的子弹上好，把仅有的两支爆破筒放在阵地上。他在阵地上阻击敌人的几个位置上来回移动观察敌人的情况。

这次，敌人先是一阵打炮轰炸，接着才开始组织集团冲锋。赖永泽在向上级汇报“向我开炮”后，抓住手榴弹等待着敌人接近阵地。他发现最先接近阵地的是左边一路敌人，他用手榴弹扔向敌群，这里的敌人被打死一大片。赖永泽立即奔向另一个方向，取出爆破筒拉开导火索，冒着火焰的爆破筒被赖永泽扔向另一侧快接近818.9高地的敌人。敌人来不及逃跑，爆破筒在敌群中爆炸，敌人又死掉一大片。最后一侧的敌人又要上来了，赖永泽赶紧把最后几颗手榴弹和另一个爆破筒扔向敌人，敌人被炸死炸伤无数。

赖永泽手里已没有武器弹药，他抓起报话机的话筒大声呼叫：“敌人已经冲上离高地只有十几米远了，阵地上弹尽粮绝，请向我开炮，向我开炮！”

霎时间，我军开炮了，一排排炮弹飞向818.9高地爆炸，冲上阵地的敌人被炸死炸伤不少，整个黑云吐岭阵地各个山头的山腰、半山腰和主峰818.9高地上到处是炮弹爆炸的声音，敌人被我方炮火炸得鬼哭狼嚎、死伤无数，冲上来的敌人最后被志愿军大部队彻底消灭。连长段阡田和营团首长带着大部队冲上818.9高地，把埋在泥土中昏迷不醒的赖永泽救了出来，火速送往后方救治。

战友们登上黑云吐岭主峰阵地，占领了这个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阵地，高举红旗欢呼胜利。战友们更为赖永泽独自一人在阵地上坚守七天七夜无任何补充的情况下，消灭了数以百计千计的敌人而激动和感动。

停战后，赖永泽被中央军委授予“孤胆英雄”“二级战斗英雄”称号，还被评为“特等功臣”；同年，朝鲜政府授予他“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一级战士”荣誉勋章，金日成亲自为其颁发奖章。

1953年10月1日，赖永泽在中南海受到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朱德总司令和彭德怀司令员的亲自接见，毛主席还请赖永泽、黄家富等4位志愿军英雄到家里做客，亲自给4位英雄敬酒，毛主席对英雄们的英雄壮举给予高度评价和褒扬。

2004年，本文作者刘邦琨采访独胆英雄赖永泽后，为赖永泽、王兰英夫妇在绵阳的家里拍摄的合影

作者简介

刘邦琨，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叶圣陶教师文学奖获得者，供职于四川省什邡市北京学校。曾做过媒体人，创作的散文、小说、纪实文学、影视剧本等，先后在《光明日报》《中国作家》《传记文学》《名人传记》《传奇传记》《党史纵览》《党史博采》《军事史林》和中央广播电视台等多家媒体发表刊播并获奖，有作品被选入课本和教师用书，不少作品被选入相关作品集出版发行。近10年创作的影视文学剧本发表和获奖的有34部，其中电影文学剧本《红杜鹃》《志愿者》《冲出死亡谷》分别获团中央和中国作家协会举办的首届、第二届青春志愿行共筑中国梦中国志愿文学征文大赛一等奖和二三等奖，2020年发表和获奖的6部影视文学剧本是《志愿者》《冲出死亡谷》《独行侠》《酒厂老板》《绿水青山》《杨智富脱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