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娟《光明日报》（ 2021年07月07日 12版）

【中国共产党对外交往回眸】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毛泽东这一著名论断为民众所熟知，人们也知道纸老虎在英文中被译为“paper tiger”。但也许不那么为人所知的是，英文里原本没有“paper tiger”这个词，它的创造者正是毛泽东。

1946年8月，蒋介石的百万大军正在关内各个战场上猛烈地进攻人民解放军。国民党军队在物资装备上远胜于共产党，背后还有美国人撑腰。延安的命运，让国内外进步人士都揪着心。中国共产党敢不敢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能否击退国民党的强大攻势？中国的国内战争会不会引发世界大战？带着这些问题，美国著名作家和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第五次访问中国，来到了延安。

8月6日下午，延安杨家岭雨过天晴。毛泽东走出他的窑洞，与61岁的斯特朗见面。为了表示对客人的重视和礼貌，一向简朴的毛泽东特意穿上了一件新一点的蓝布上衣，不过，他也没有在意自己裤膝上还缝着大块的补丁。

采访地点就在毛泽东的窑洞前。一棵苹果树下放着一张小方桌，周围摆了四只小木凳，小方桌上放着茶具。陆定一与第一个加入中国国籍的外国人马海德医生担任翻译。毛泽东年仅6岁的小女儿李讷也“加入”到这次采访中来，她在父亲膝前嬉戏玩耍，还不时跑过来把小手伸给客人。气氛轻松又温馨，仿佛可以远离战火硝烟。

“共产党能支持多久？”斯特朗直接发问。

“就我们自己的愿望说，我们连一天也不愿意打。但是如果形势迫使我们不得不打的话，我们是能够一直打到底的。”毛泽东坦诚作答。

“如果美国人民问到共产党为什么作战，我该怎样回答呢？”斯特朗问。

“因为蒋介石要屠杀中国人民，人民要生存就必须自卫。这是美国人民所能够理解的。”毛泽东晓之以理。

…………

毛泽东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如何用英文来解释“纸老虎”对于现场的翻译着实是个考验。因为英文中并没有与之对应的词，陆定一将其意译为“scarecrow（稻草人）”。斯特朗并没有马上理解。毛主席听了也感到很奇怪，因为他没有听到“paper（纸）”和“tiger（老虎）”这两个单词，便问“scarecrow”是什么意思。斯特朗回答说，那是用稻草扎成的人形，农民把它竖到田里来吓唬乌鸦。毛泽东立刻说，他的意思是纸糊的老虎，是“拍拍-太根儿（paper tiger）”！它看起来像一只凶猛的野兽，但实际上是纸糊的，一受潮就会发软，一阵大雨就会把它冲掉。

毛泽东又笑着说：“蒋介石是纸老虎。”

夜幕降临时，毛泽东请斯特朗吃饭。晚餐有西红柿、青豆和辣椒，还有一道甜食“八宝饭”。饭后两人继续聊开了，斯特朗征求毛泽东的意见，问是否能报道说毛泽东称蒋是一只纸老虎。

“不要只是那么说。”毛泽东慢条斯理地答道，“你可以说如果蒋介石拥护人民的利益，他就是一只铁老虎。如果他背叛人民并向人民发动战争，他现在正在做，就是一只纸老虎，雨水就会把它冲走。”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看起来，反动派的样子是可怕的，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从长远的观点看问题，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属于反动派，而是属于人民。”

毛泽东将目光投到了更广阔的历史舞台。他说到了沙皇、希特勒、墨索里尼、日本帝国主义，说到了俄国二月革命，也说到了刚刚结束的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和中国的抗日战争。“历史的暴风雨把他们都冲走了，他们都是纸老虎。”

斯特朗终于准确理解了“纸老虎”的含义。凭借职业敏感，她意识到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力量。其后斯特朗撰写了《中国人征服中国》一书，向全世界传播毛泽东“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著名论断。

从此，英文世界就有了一个含义特殊的“paper tiger”。这个论断很快传遍国内外，不仅增强了中国人民对共产党和人民解放战争的信心，也激励着第三世界人民反帝反殖的英勇斗争。

斯特朗后来在《一个现时代的伟大真理》一文中，回忆起这次谈话说，“毛主席是十四年前在延安时说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现在这已成为有历史意义的历史名言了”，“毛主席的一针见血的语句，渊博的知识，敏锐的分析和诗人的想象力，使他的谈话成为我一生中听到的最有启发性的谈话”。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在接见外宾和出访时反复提及“纸老虎”，这一思想经历时间的打磨，变得更加深邃和丰富。

1956年7月，毛泽东接见拉丁美洲人士时讲道：“我们说美帝国主义是纸老虎，是从战略上来说的。从整体上来说，要轻视它。从每一局部来说，要重视它。它有爪有牙。要解决它，就要一个一个地来。比如它有十个牙齿，第一次敲掉一个，它还有九个，再敲掉一个，它还有八个。牙齿敲完了，它还有爪子。一步一步地认真做，最后总能成功。”这段话既通俗又深刻，蕴含了深刻的马克思主义辩证思维，战略上要藐视纸老虎，战术上又要重视纸老虎。

1957年11月，毛泽东访问苏联。在莫斯科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上，毛泽东又一次谈到“纸老虎”问题。“我说一切所有号称强大的反动派统统不过是纸老虎。原因是他们脱离人民。你看，希特勒是不是纸老虎？希特勒不是被打倒了吗？我也谈到沙皇是纸老虎，中国皇帝是纸老虎，日本帝国主义是纸老虎，你看，都倒了”。真老虎，是如何变成纸老虎的？毛泽东总结了其中规律，那就是反动派脱离人民。

“纸老虎”一词也成为1973年美国国务卿基辛格访华时的一段妙语。基辛格对毛泽东说：“听说，主席发明了一个英文词。”毛泽东立即爽快地承认：“是的，我发明了一个英文词汇，paper tiger。”机敏的基辛格马上对号入座：“纸老虎。对了，那是指我们。”能够把美国人斥为“纸老虎”，还高高兴兴地“认账”，全世界唯毛泽东一人！

纵观我党的百年对外交往史，从“纸老虎”成为西方语汇，到“黑猫白猫论”登上美国《时代》周刊，再到“一带一路”“人类命运共同体”写入联合国决议，中国共产党人不断向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表明自己的态度，中国特色的语汇一步步为世界所熟知和认同，世界也见证了中国共产党人的智慧与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