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北调,惠泽亿万人民
本报记者 陈 晨 姚亚奇《光明日报》( 2021年04月08日 05版)
南水北调东线梁山县段渠道。南水北调东线总公司供图
南水北调中线穿黄工程。南水北调中线建管局宣传中心供图
四月,春意正浓,江苏扬州江都水利枢纽站,一块刻有“源头”字样的石碑静静矗立;湖北与河南交界,丹江口水库碧波荡漾。从江都水利枢纽,长江水踏上“水往高处流”的征程,沿京杭大运河及平行河道逐级提水北送至山东;自丹江口水库,清澈南水出南阳陶岔渠首后一路过哑口、飞渡槽、钻暗涵,向北穿行1432公里,奔流至京津冀豫等北方城市。
一路东线、一路中线,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前缀——南水北调。
没错,就是那个世界上覆盖区域最广、调水量最大、工程实施难度最大的超级工程南水北调;那个规划东、中、西线与长江、黄河、淮河、海河连接,共同编织“四横三纵、南北调配、东西互济”大水网的南水北调;那个目前润泽40多座大中型城市、惠泽人口超1.3亿人的南水北调!
从1952年提出伟大构想到2002年开工建设,从2014年全面通水到调水超418亿立方米,如今,南水北调东、中线所到之处,百姓喝上甘甜好水,干渴大地得到喘息,干涸河湖重获生机,绿色发展光彩夺目。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南水北调工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五十年研究论证,伟大构想开始变为现实
缺水!缺水!
在我国这个水资源严重不足的国家,如果仔细翻看水资源版图,还会发现一个令人揪心的不等式: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区,水资源量占全国河川径流80%以上;黄淮海流域总人口占全国的35%,而水资源量仅占全国的7.2%,水资源量与人口、经济等布局极不匹配。
“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点水来也是可以的。”1952年10月30日,在河南视察黄河的毛泽东主席,在和当时的黄河水利委员会主任王化云谈话时,一个宏伟设想横空出世。
这一伟大构想,开启了改变我国水资源空间分布的新课题,这是水利专家们之前未曾想象的领域,也是水利专家们之后潜心谋划的事业。1958年,中共中央发布《关于水利工作的指示》,提出全国范围较长远的水利规划,首先是以南水北调为主要目的,即将江、淮、黄、汉、海河各流域联系为统一的水利系统的规划应加速制订,“南水北调”一词第一次正式见诸中央文件。
此后,南水北调这一伟大构想的实现路径一步步清晰。1978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兴建把长江水引到黄河以北的南水北调工程;1992年,党的十四大把“南水北调”列入我国跨世纪的骨干工程之一;1995年,南水北调工程开始全面论证……
原淮委规划设计研究院总工程师王先达回忆起1997年国务院召开会议讨论《南水北调工程审查报告(送审稿)》的场景时说:“关于南水北调走哪条线路,大家意见不一。上东线,还是上中线,会场上争论不休。经过激烈讨论,规划布局得到彻底调整:东、中、西三条线并非你存我亡,而是实行统筹兼顾、全面规划、分步实施。”
2002年12月,国务院正式批复《南水北调工程总体规划》,提出先期实施东线和中线一期工程,西线工程先继续做好前期工作。规划中涉及的建设项目,要按照基本建设程序审批。
至此,经50载岁月、6000人次知名专家献计献策、100多次研讨会、50多种南水北调规划方案比选,凝聚新中国无数技术人员心血和智慧的南水北调线路,在历史的长河中走向清晰。
2002年12月27日上午,南水北调工程开工典礼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和江苏省、山东省施工现场同时举行,随着“南水北调工程开工!”一声令下,北京人民大会堂内掌声雷动,江苏、山东施工现场马达轰鸣……南水北调这一伟大工程终于从构想开始变为现实。
十余年攻坚克难,铸就人类水利史上的奇迹
北京五棵松地铁站,列车穿梭呼啸,乘客往来匆匆,看起来和其他地铁站没有什么不同,但很少有人知道,站台下3.67米处,两条内径4米的输水涵道穿行而过,南水由此继续北上。这是世界上第一次大管径浅埋暗挖有压输水隧洞从运营的地下车站下部穿越,创下暗涵结构顶部与地铁结构距离仅3.67米、地铁结构最大沉降值不到3毫米的纪录。
南水北调,简单四字,实现起来谈何容易。即便是有京杭大运河等现成通道,有洪泽湖、南四湖等天然调蓄水库,看上去只待水到渠成的东线,一路北上也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从调水起点到山东半岛,地面高程升高近40米,这意味着南水要北上,必须实现“水往高处流”。于是,世界最大的泵站群拔地而起——东线一期工程沿线建有34处站点、160台水泵,共计13级泵站。为降低泵站群能耗,1/3水泵使用我国技术人员耗时3年研发的灯泡贯流泵,水流不需转弯便可直接通过。
中线的建设难度从丹江口水库便开始显现,要让南水自流进京,需要对丹江口大坝加高14.6米。在一座服役近40年的老坝上重新浇筑“新坝”,难度不亚于甚至超过新修一座大坝。切割出一道道键槽、植入一根根钢筋,施工最高峰时3000人奋战在一线,从2005年开始,加高壮举历时近8年终于完成。升级改造后的大坝加高到176.6米,水库正常蓄水位抬高到170米,与北京形成约百米落差,实现南水自流北上。
另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是穿黄工程。黄河河底地质条件复杂特殊,给施工带来极大困难。压力亦是动力,于是,国内最深的调水竖井、国内穿越大江大河直径最大的输水隧洞、国内水利工程最深的盾构始发等科技创新成果在这里诞生,两条长达4250米的穿黄隧洞,让长江水与黄河成功“握手”。
一个个攻坚故事不胜枚举。十余年建设,110项国内专利,数十万建设者奋战一线,南水北调人用“中国智慧”筑起世界最大调水工程。
南水北调,成败在水质。治污顺理成章地成为另一片攻坚战场。在东线,江苏省推行环保问责、一票否决,沿岸仅化工企业累计关停800多家;山东省对沿线城镇污水处理厂进行升级改造。在中线,核心水源地湖北十堰调水前实现“管网全覆盖、污水全收集、收集全处理、处理全达标”治污目标,丹江口库区此前延续多年的网箱养鱼产业被忍痛取缔,河南南阳累计关闭重污染企业800多家,关停转迁污染企业460多家……
一渠清水能北上,还离不开一个不能被忘记的群体:丹江口库区34.5万移民和中线干线9万征迁群众,告别祖祖辈辈生活的故土,“舍小家、顾大家”默默奉献。
“这么短的时间内建成如此大规模、涉及面如此之广的工程,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别的国家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水文水资源专家王浩如此评价南水北调。2013年11月15日,东线一期工程正式通水;2014年12月12日,中线一期工程正式通水,意味着南水北调东、中线一期工程全面通水。当南来之水涌入北方大地,历史注定铭记这一高光时刻。
六年多调水超418亿立方米,清水永续润北方
截至2021年4月2日,南水北调累计调水418.55亿立方米,相当于超过2989个西湖的水量,超1.3亿人口直接受益,发挥了巨大的经济、社会、生态等效益。
改变供水格局,水资源配置得到优化——受水区40余个大中城市的260余个县区用上南水,实现了城市供水外调水与当地水双供水保障,有效提高了供水保证率。
改善供水水质,群众幸福感增强——通水六年多来,丹江口水库水质95%达到Ⅰ类水,中线干线供水水质稳定在Ⅱ类标准及以上,东线工程水质稳定在Ⅲ类标准。
改善河湖生态,生态环境得到修复——中线工程向沿线受水区河道开展生态补水,助力黄淮海平原尤其是华北地区生态修复与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截至今年4月2日,累计补水54.29亿立方米,河湖生态有效改善,华北部分地区地下水水位止跌回升,其中,北京地下水位自2016年以来累计回升超3米。
优化产业结构,助推经济社会发展——工程受水区实行区域内用水总量控制,加强用水定额管理,带动发展高效节水行业,淘汰限制高耗水、高污染产业,带动沿线地区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升级。
汩汩南水虽然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北方地区的用水难题,改善了北方地区的水生态,但滴滴南水来之不易,用水不能“任性”。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南水北调工程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北方地区用水困难问题,但总的来讲,我国在水资源分布上仍然是北缺南丰。要把实施南水北调工程同北方地区节水紧密结合起来,以水定城、以水定业,注意节约用水,不能一边加大调水、一边随意浪费水。
为让这汩汩南水能永续北上,受水区沿线各地先后建立水资源刚性约束制度,拧紧节水“龙头”——北京16个市辖区全部建成节水型区,万元地区生产总值用水量由2015年的15.4立方米下降到2019年的11.8立方米;天津坚持“多渠道开源节流,节水为先”,出台全国第一部地方节水条例;山东将“单位GDP水资源消耗降低”节水指标纳入对各市经济社会发展综合考核指标体系;河南郑州统一调度地表水、地下水,统一取水许可管理,统一下达计划用水指标,统一征收超计划超定额加价水费。
千里水脉润北方。南水北调东中线在我国水资源版图刻下的输水大动脉,犹如一条生命线,为沿线地区发展注入澎湃生机和无尽活力。今天,新的辉煌还在继续:南水北调东线北延应急供水工程顺利完成主体建设,于今年3月23日通过通水阶段验收;西线工程2020年规划方案比选论证报告已报送国家发展改革委……南水北调,这一超级工程,正“不舍昼夜”书写新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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