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战斗在古蔺

高  雁

2016年4月10日，吉林长春，一位92岁高龄的老人溘然长逝。消息传来，亲朋至交无不感叹他戎马倥偬的一生。次日，中央军委副主席范长龙发来唁电：

“惊悉王政委不幸逝世，深感悲痛，谨致以深切哀悼并向家人慰问。王政委是十六军的老首长、革命老前辈，对党忠诚，一生奉献，为人宽厚，严以律己，军政兼优，德高望重，为新中国建立和军队成长壮大作出了重要贡献。他的崇高风范和优秀品格值得我学习和缅怀。”

这位老人就是解放军16军原政治委员王钦裕。他出生在河南林县一个叫郭家屯的小村庄，年仅14岁就当了一名小八路，至此开始一生的南征北战。

王钦裕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如平汉战役、热东战役、淮海战役、进军大西南、成都战役、川南剿匪等重大战役战斗，从一个农家娃成长为解放军高级将领。军旅生涯中两次荣立战功，和平建设时期，王钦裕担任南京军事学院炮兵教研室主任，离休前任16军政治委员，正军职顾问。

作为一名沙场老将，王钦裕的事迹可谓多矣。本文只是截取他军旅生涯的一个截面，即他在古蔺剿匪期间的故事，以致缅怀。

1950年初，古蔺匪患猖獗。时任解放军48师144团团长的王钦裕率部到南三县（古蔺、叙永、古宋）剿匪。他同时担任叙永县县长、南三县剿匪指挥部总指挥。在古蔺剿匪期间，桂花场战役、箭竹坪战役、火烧岩战役等，他都亲临指挥，一再挫败匪部。尤其是桂花场一战，他率部击毙土匪头子袁良，使得杨云程匪部受到重创，为剿匪的最后胜利取得了关键性进展。在整个剿匪战役中，王钦裕带领部队浴血奋战，一共歼灭土匪2万余人。

据相关资料记载，王钦裕作战有勇有谋、进退得当。土匪偷袭水尾街村环山时，他正在工作组驻地办公。听到枪声，他立即带人赶来支援，却发现四周迹象可疑，虽然战士们的伤亡让他按捺不住想要出手，但他还是担心中敌人的埋伏而选择退守，带领大家到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密切观察土匪情况。在古宋剿匪战斗中，他把握时机给予敌人重创。他从古宋方向赶至关口前沿阵地，率部两头向土匪发起进攻，子弹犹如雨点落在土匪阵地，土匪当即溃败。

这些资料给我创作《蔺州硝烟》提供了珍贵素材。在难得的几张照片中，我试着描绘他的音容笑貌。“会议由一四四团团长兼叙永县县长王钦裕主持。他个子不高，瘦而不弱，浓眉窄眼，大耳厚唇。坐下来时，喜欢微微后靠，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由于他是穿着草鞋到叙永的，当地老百姓便把他称作‘草鞋县长’。不过，这天他没有穿草鞋，他脚上那双懒汉鞋，在人群中特别惹眼。”“他的声音平稳沉着，透着威严，有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

古蔺严重的匪情，使得王钦裕寝食难安。他积极配合西南军区制定的口袋战役战略部署，殚精竭虑，将此战略实施得天衣无缝，最终匪众插翅难飞，被一举歼灭。

“王钦裕摊开古蔺地图，用红色铅笔在古蔺边缘画了一条醒目的线。他说：‘同志们看，贵州的土匪受到打压，主要从太平渡到马蹄滩再到水潦这条赤水河沿线进入。然后，与古蔺和川内周边的流匪汇聚在西北面，古蔺与叙永交界的大石母、墩梓场、大寨、箭竹坪的高山密林带。我们要实施收口袋战术计划，就得把土匪从西面往中间赶，这样才利于一举歼灭。由于杨云程一直有想要攻打叙永的野心，他才把主要兵力放在箭竹坪一带。所以，我们当前的任务，便是要逐个击溃土匪在古叙交界处的堡垒，让他们无立锥之地，往城中心跑。’”

“王钦裕得到情报后，仔细分析了杨云程攻打叙永的图谋和进犯计划。他们认为杨云程是错误低估解放军的力量，过于高估自己，正好利用他骄横的错误判断先发制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彻底粉碎他们的进犯计划。”

作为南三县剿匪战役的最高指挥，王钦裕既精于排兵布阵、运筹帷幄，还多次亲临战场指挥战斗。他的赫赫威名吓得匪徒落荒而逃。“吴山沉吟了一下，连连摇头：‘见好就收，凡事不可做绝，要给自己留退路，共军可是狡猾得很呢。跟我们对阵的又是共军内部的厉害人物王钦裕，小心为妙，赶紧撤吧，再坚持下去恐遭了埋伏。’”

他还是个铁血柔肠、体谅下属的好将领。在战场上，他阻止战士们莽撞行事，不要他们做无谓的牺牲。“这个动作来得太突然，王钦裕被惊呆了。他并没有命令他们去冲锋，这是不理智的行为。他大喊回来，可是已经迟了。前面突然枪声大作，周国华和郑命命虽然击倒了几个匪徒，却也没能活着回来。王钦裕用枪托击打着一块岩石吼道：‘听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古蔺政府撤离到叙永合署办公的路途中，他关心人们的安危，派队伍前往接应。“就在人们无精打采地端起红薯粥时，几匹快马疾驶而至，一个精干的小伙子矫健地下了马，走到杜永田面前说：‘我是王钦裕县长派来接应古蔺撤离部队的，领导辛苦了，同志们辛苦了。我们给大家带来了腊肉和豆干，快快吃饱了赶路吧。’”

为了摸清匪情，古蔺籍战士只身前往虎穴侦查，临行前王钦裕做了周密细致的安排。“他不放心让刘焕均独自去，又派成其云和刘焕均一起，让他们与潜伏在杨云程匪部的猫头鹰同志联系。”

他不仅仅是指挥千军万马的优秀将领，还腹有诗书儒雅不凡。“晚上，王钦裕照例在煤油灯下翻阅兵书，寻求突破之道，那不绝于耳的虫鸣之声成为他研读兵书的最好伴奏曲。兵书看得倦了，他轻声吟诵着将领们的诗歌。

冷食充肠消永昼，禁声扪虱对山花。

长夜无灯凝望眼，持枪倚枕到天明。

得知古蔺剿匪全面胜利，他剑眉舒展，面露喜色。“谈笑间东风起，百万雄师，烟火飞腾，红透长江。”他哼着京剧《借东风》迈进里间屋子……

经过大半年艰苦战斗，1950年底，古蔺、叙永、古宋三县匪患基本清除，王钦裕也踏上了去南京军事学院深造的路途。之后由军事学院学员到留校任教员，再到担任炮兵教研室主任，他的后半生大多与军院结缘，这里也是留下他家庭生活印记最多的地方。军院解散后，王钦裕调野战军任16军副军长、政委，直到离休。

在战场上，王钦裕作战勇猛、机智灵活、用兵得当。在和平建设时期，他同样作出了杰出贡献。在担任南京军事学院炮兵教研室主任期间，他大力促进部队建设水平的全面提升。在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依据中央军委“南打狼、北防熊”的战略部署，他担任大庆防空总指挥，连续几天顶着凛冽的寒风、踏着没膝的积雪进行现地勘察，周密部署防空火力配置，得到中央军委高度肯定。为全力支持对越自卫反击战，王钦裕还把自己的3个子女都送上了北部前线：女儿是野战医院战地医生，大儿子是前线作战参谋，小儿子是航空兵轰炸机机械师。3个党员子女都写下了“保卫祖国，勇于牺牲”的血书。王钦裕教导他们说，既然当兵就要义不容辞地担当起军人的责任，坚决完成党和人民赋予的使命——保家卫国。

由于他一生严以律己、身先士卒，家风政风为人称道，体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高尚情操，生前受到多位国家领导人接见：1984年，时任16军顾问组长的王钦裕受到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接见；1987年，王钦裕又受到中央军委副主席张震接见。

1987年，中央军委副主席张震夫妇与王钦裕夫妇合影

这些殊荣与礼遇，是国家对王钦裕战斗一生、革命一生的高度赞扬。《蔺州硝烟》是地方对他的缅怀和颂扬。这本小说既是为剿匪英烈树碑立传，也再现了解放军横戈铁马战斗在古蔺这片土地的神勇风采，王钦裕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是被浓墨重彩书写的主角。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百年在历史长河中只是短暂的瞬间，但对于个体生命来说，却足以刻上两代人的记忆。老首长后来的故事，是由他的大儿子王学峰讲述的，在这个军人之家、党员之家，王学峰排行老二，在南京军事学院出生成长，曾在空降兵和陆军部队服役，如今也已67岁了。

 2001年建党80周年王钦裕书法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