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将士陈昌回到党和军队怀抱

及夫人何妨入党的百年历程故事

陈龙狮

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父亲陈昌同志回到党的怀抱、荣登八一将士英烈墙（24+21+11=56年），以及母亲何妨同志入党（44年）之百年历程，与党的百年正好吻合。真的太巧了，都是100年：即我的父母的革命人生恰好与我党100年的奋斗史相吻合呀！

习近平总书记在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初心易得，始终难守。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我们要用历史映照现实、远观未来，从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奋斗中看清楚过去我们为什么能够成功、弄明白未来我们怎样才能继续成功，从而在新的征程上更加坚定、更加自觉地牢记初心使命、开创美好未来。”我作为陈昌、何妨的后代，有一种责任和义务，为中国人民宣讲、弘扬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革命情怀。今天，我就讲讲陈昌、何妨这100周年的故事。

陈昌于1926年参加“北伐战争”，历任叶挺独立团上尉排长。1927年参加“南昌起义”，任总指挥贺龙的上尉侍从副官兼“贺龙手枪队”队长，他肩负并完成了保卫起义指挥部和总指挥贺龙交办的突击任务之重任。1931年到1952年，陈昌在党的隐蔽战线工作长达22年时间。1942到1952年，母亲何妨当了陈昌的助手10年。

母亲曾告诉我：“你的父亲，最看重党员和军人身份，只要称呼他‘同志’，就是对他最高的奖赏！”陈昌自己及夫人何妨率子女陈世英、陈龙狮，用了56年让陈昌同志回到了党和人民军队怀抱；何妨同志用44年时间，和儿子陈龙狮同年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这就是陈氏家人的100年！

01

陈昌是在“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走一位共党”的白色恐怖下，于1927年12月3日毅然决然地在武昌中山大学加入了党组织，从此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了中国共产党。

1931年，陈昌被抽调到上海，在党旗下宣誓做了一名真正的“无名英雄”，开始了18年隐蔽战线的战斗生活，为我党、我军获取到了不少重要军政情报……

1936年，西安事变爆发，陈昌的组织关系被迫中断。没有了组织关系，父亲感到茫然，但他一边继续为我党我军从事情报工作，一边寻找自己的直线领导人，希望组织上审查后让他再次回到党的怀抱。

1943年，陈昌向自己的领导人董必武报告说：请把我调回延安，接受党的甄别；没有问题，再派我到战场上，与敌人真刀真枪的干！但董老对父亲说：我们信任你，只要找到你的领导人，就可以恢复组织关系。你在白区工作这么多年，有很好的基础，又有多年对敌斗争经验，难能可贵呀。我党需要你继续战斗在敌人心脏。像我这样的人一般不会被捕，一旦你再失掉关系，你可以到中央找我。就这样，父亲在新中国成立前没有办法找到自己的领导人，只好以非党员身份开展情报工作……

1949年，父亲在营救重庆渣滓洞难友时暴露回到了解放区。他遵照中共西南局公安部部长周兴的指示，毅然放弃回北京报到重新安排工作的机会，在重庆市公安局从事便衣警察工作，破获了许多潜伏的敌特……

1952年，父亲领导的侦破小组受奖时，却被人诬陷遭错捕错判。在近3年时间里，组织上没有找到他叛党投敌的证据，不得不将父亲无罪释放；但重庆市公安局不安排他的工作，他只好给董老写信求救。在等候回信时，他带着自己8岁的女儿陈世英自费办夜校，受到乡亲们赞扬。随后，他被董老安排在重庆龙溪河狮子滩水电站工作。

1955年，在狮子滩水电站办公室主任、父亲老战友林向北关照下，父亲由普通水电工作人员提任为工程局招待所副所长。

父亲像当年干地下工作那样，一边运营招待所日常管理与接待工作，把局招待所变成了“星级宾馆”，他还将自己掌握的“太极养生功”这一强身壮体方法向宾客们推广。为早日回到党的怀抱，父亲开始撰写自己“自传”之庞大工程。2009年，《陈昌同志自传》及附件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档案馆征集，成为一部撰写时间早、跨度时间长、内容丰富的，我军隐蔽战线自传类文稿之馆藏文献。

为了让党组织全面了解自己被迫失掉组织关系的前因后果，父亲还将1926—1936年期间领导人的证明材料《陈昌同志革命历史证明材料》、1907—1957年所有交往的人的联系方式及说明，汇总成《陈昌同志革命斗争历史简明表》，于1957年底完成《请求恢复党籍的申请书》，并挂号寄党中央。他在“自传”结尾时专门总结了自己28年革命斗争的经验教训时说：（一）有了党的领导就能战胜敌人；（二）共产党员是经得起考验的；（三）党性不强是掉队的原因。

1958年，在反右派斗争中，父亲陈昌和林向北双双被扣上“右派”，押往水电站大坝工地强制劳动改造。

此时，父亲在“中央特科”时的老首长王世英终于打听到陈昌的消息，专门从北京赶到重庆。王老与陈昌是过命之交，不相信他会反党。王老一边亲自到狮子滩水电站了解情况，一边通知水电站叫陈昌赶到重庆面谈。父亲走了两天多的路，才来到重庆潘家坪招待所与老战友见面。两位老战友促膝谈心一整夜，王老坚定了自己对老战友的看法，对陈昌深切地说：老贾，你不要灰心。我回到中央就给你申述，你的问题很快就会解决的。你要像以前那样，相信党！于是，他开心地笑了，又坚定了顽强的活着信念。

父亲回到水电站工地，撸起袖子参加劳改，但他毕竟不是年轻人，再加上前一段时间超负荷的劳动，对父亲的身体伤害严重，他病倒了。1960年1月25日深夜，他在饥寒交迫、高强度的劳改中，晕倒在大坝工地上……

02

1960年1月26日凌晨3点多，母亲何妨带着我及姐姐陈世英、哥哥陈伟光赶到职工医院，父亲断断续续地对我们讲：……要相信党，我的问题一定会解决，我一定能回到党的怀抱！他接着对母亲说：你还年轻、漂亮，可以改嫁，但是一定要把孩子们养大，成为我们事业的接班人！不久父亲驾鹤西去，享年52岁。

1961年，父亲的老首长王世英在给南昌起义时的老战友汤昭武谈话时说：我1959年赶到重庆，见到了贾希一，我答应他回京后帮他申述。遗憾的是我的伤痛导致偏瘫，刚刚从疗养院出来，你和我一起给老贾申述吧。汤老对王老说：老贾已于去年病故了，我还想请您和我一起为他申述呢！

王世英和汤昭武一起来到中组部安子文部长办公室，请求组织上成立陈昌专案组。后来，母亲何妨和姐姐陈世英也开始了为父亲平反昭雪的历程……

1965年，中组部第一次为陈昌同志平反，承认父亲1926年参加革命、1927年入党、1931年从事隐蔽战线工作；我们的家庭出身改为“革命干部”，但党龄只承认到西安事变……遗憾的是，到了“文革”期间，造反派说这是刘少奇、邓小平平的反，不算数。我家又一次成为政治运动的活靶子。

1978年，全国开始全面拨乱反正，母亲何妨和姐姐陈世英再次找到中组部，由父亲在“中央特科”的老战友陈养山和陈克寒出面、担保，经胡耀邦部长批示，再由中组部陈野平副部长亲自挂帅，终于在1980年6月由中共中央组织部第二次彻底昭雪。1981年7月1日，中共十二大代表、中共乐山地委书记周明轩同志，代表党中央在乐山殡仪馆为陈昌同志骨灰盒覆盖中国共产党党旗，父亲终于回到了党的怀抱！父亲的政治生命，在中国共产党党旗下获得了永生！

在这里，我要特别介绍一位大学生，他是1958年分配到中共狮子滩水电站组织部的闵学文同志。他在承办陈昌案子过程中，参加了四次陈昌专案组的工作，先后担任了科员、主办科员、主任，最后当上了专案组长。刚开始他完全是一位基层党员干部，是监督陈昌劳改的人员，到后来他把自己定位是陈昌的学生，尊陈昌为他的一位革命导师。闵叔叔同志去世前曾告诉我说：龙狮，你是龙溪河的龙、狮子滩的狮，看到你的许多新闻作品，你是我们水电站的骄傲呀。因为你的名字就饱含了你父母的艰辛和执着，你要坚持为党摇旗呐喊啊。我当时是组织上派去监督你爸爸劳动改造的工作人员，我和你爸爸有过多年接触，感觉他不像反党分子。后来，我先后四次都被抽调到你爸的专案组里工作。在20多年的工作中，我更加了解你的父亲。在与你爸爸的老朋友、老战友、老领导的交往中，我才慢慢认识了陈昌同志。我们党，之所以能够由小到大、由弱变强，就是有一大批像陈昌这样的同志，他们前仆后继、舍生忘死为党工作。那时，参加革命是不领薪水的，而要自己赚钱养他自己，像你父亲还要养他自己的特工组。他们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凡事都以党的利益为出发点，宁可牺牲自我，也不会让组织受到伤害，你爸爸是一位了不起共产党楷模呀！你一直要求我告诉你是谁整你父亲的人？因为工作纪律，我不能讲，但我要告诉您的是：我们共产党是自己纠正自己错误的党，这就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

03

母亲何妨，原名何送金，福建省福清人，越南归侨。1929年，母亲到了五口通商的厦门，1937年参加革命，后来参加了厦门儿童救亡剧团。1938年，因为她才15岁，不够入党年龄，被中共厦儿团党支部按照“党员使用”的团员使用。1942年，她参加“陈昌特工组”后就没有机会入党了。新中国成立后，母亲一直追随党，多次递交《入党申请书》而不放弃。1982年，年近60岁的母亲经过44年不懈努力，与年仅25岁的最小儿子陈龙狮一起，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

母亲是“陈昌特工组”成员。父亲经常告诫母亲说：干我们这一行，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捕入狱，能否不当叛徒、活着走出来，只有坚守信仰，才能战胜恐惧，战胜懦弱，战胜生理极限带来的痛苦，从而成为一名无名英雄。父亲在新中国成立前的革命历程中，先后四次被捕入狱，受过各种酷刑，均坚贞不屈、英勇斗敌，最后成功出狱，继续战斗。母亲还真的陪同父亲坐了一次敌人的班房。鉴于她有身孕，又是“官太太”，敌人没有给她上刑，但是让她看难友受刑的惨状、押赴刑场假枪毙来逼她投降、招供。幸好事先常常接受理想、信仰的教育，母亲战胜了恐惧和害怕，成为女中豪杰。

母亲忠实履行对父亲的承诺，几十年含辛茹苦把我们姐弟俩培养成为革命事业接班人。最让人感动的是她如何把我教育改造好的故事：好像是房改期间，我母亲认为自己一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太浪费，既然没有钱，就让出去，换一个小房子住，还解决了组织上的困难。我就给母亲说：这是组织上给您的待遇，浪费也必须要浪费，不能搬，何况每年春节我们姐弟两家人都要回四川和您团聚呀。我就问多少钱？母亲说2万左右吧。我就把钱给了她，把房子买下来了。最后，我在春节时回家就对母亲埋怨说：您不是讲有困难找组织，为什么缺钱不向组织要呢？当时母亲看看我说，这几天忙过节，忙完了我俩再详聊。

母亲虽不是领导干部，但她年轻时读过复旦大学的先修班，离休后，她带领我上完了三年制的中共辽宁省委党校与中央党校合办的刊授党校，让我在思想上真正入了党。

母亲是一位有理想、有抱负、有理论的革命者，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龙狮呀，我和你爸爸当年参加革命不图任何回报，现在你们工作还有工资，当年我们没有工资之说，还要挣钱来养组织；现在，我老了、不工作了，党和国家还给我养老金、给我这么大的房子住，不存在吃亏的问题，我很满足了。所以说，买房子我不会向组织要钱的；中国革命是跨越了历史发展阶段的壮举，难免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们是革命者，不承担这些问题谁承担？不解决这些问题谁解决？我和你爸爸的的确确蒙受了许多冤屈，但与牺牲的老战友相比，这算得了什么？活着就是胜利，我已经很幸福了！不管你龙狮承不承认自己是革命事业的接班人，但你的血管里流着我和你爸爸的血，你就是革命接班人！你龙狮，对党、对国家有什么贡献？我们是在生死考验下走出来的人，我们都没有资格去享受什么待遇，你好意思享受吗？

母亲的一席话，让我彻底明白了革命的真谛。最终，我成为一名资深红色记者，玩命地宣传弘扬红色基因。也就是不忘初心，不辱使命，接好革命事业的班！

04

母亲到了晚年后，我和姐姐经常陪她参观各种各样的展览和博物馆，她就对我们说：你的父亲是贺龙手枪队队长，但是这么多的展览和博物馆都没有这方面介绍。我们平反昭雪了，但是贺龙手枪队一班人没有地位，还长眠在地下，我不甘心呀！

于是，母亲就给党中央写信，呼吁有关部门为贺龙手枪队一班人正名。我从2009年开始，从南昌八一起义纪念馆入手。王小玲馆长第一次听说南昌起义还有一支贺龙手枪队，感到惊讶。她说，如果属实，在2017年重新布展时，将会隆重推出贺龙手枪队。但我们希望为贺龙手枪队正名之事在2017年没有如愿，南昌八一起义纪念馆没有将贺龙手枪队上墙。

母亲驾鹤西去后，2009年8月，她的信件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档案馆孙政委看到。傍晚时分，孙政委派人到北京中关村我的家里。我们长谈到深夜，我将家中有关父亲的资料全部交给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档案馆的解放军军官。

半个月后，中国人民解放军档案馆周处长送回复印件时对我说：这是我们看到的撰写时间最早、跨度最长、内容丰厚的个人“自传”。孙政委希望我姐弟将这一宝贵资料捐给军档。得到我们的同意，孙政委带队到四川乐山请回了“自传”。随后，他们与军事科学院、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一起研究，得出贺龙手枪队确实存在，但不能肯定队长是陈昌。我的意见是，母亲的遗愿就是为贺龙手枪队正名，让英雄们回到自己的位置。队长是谁不重要，待日后再研究。2009年11月，我将中国人民解放军档案馆第333号便函，发给南昌八一起义纪念馆。

事后，我经常与江西省红色文化研究会第一副会长、南昌八一精神研究会原执行会长、中共南昌市委原常委、中国人民解放军南昌军分区原司令员周根保等同志一起研究，我还成为南昌八一纪念馆的资深“八一守护人”，全力弘扬“八一精神”。据军史专家学者研究、证实，在我党所有武装起义中，只有南昌八一起义有三大“奇迹”：（一）在不到4小时内取得起义胜利；（二）军队团以上军官和地方科级以上干部没有一位被捕牺牲；（三）掩护起义指挥部一班人成功撤离南昌。这些“奇迹”均与贺龙手枪队不无关系，这说明了贺龙手枪队是我党第一支“特种部队”，贺龙手枪队一班人为我党创建人民军队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值得中国下一代永远怀念。

南昌八一起义纪念馆大厅的《他们从南昌起义中走来》介绍：

贾佐（1907—1960），四川仪陇人。又名陈昌、贾希一等。1924年考入川军第六师“军官讲习所”的学生队。1926年参加北伐，1927年任贺龙的上尉侍从副官，参加了南昌起义。起义时任“贺龙手枪队”队长，同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广东梅县苏维埃政府赤卫队总队长。1931年入上海中央特科，开始从事隐蔽战线的工作。新中国成立后曾遭错捕，后平反，恢复党籍。曾在重庆狮子滩水电站工作。

2009年11月3日，淹没贺龙手枪队82年的尘埃终于被彻底清除。

经11年艰难甄别和严厉考证，南昌起义93年后，2020年8月1日，陈昌同志和贺龙手枪队的名字，终于被镌刻在八一起义名录中。

南昌起义94年后，2021年元宵晚会上，由北京春华万象组合的配乐诵读，深情朗诵了《人民日报》记者书沐撰写的《信仰坚定，才能一往无前》文章。正是这篇文章，才让陈昌和贺龙手枪队一班人真正揭了秘！

我的“父母党性的故事”讲完了，两个“100年”的巧合，说明了党和革命者的不易与党性的力量。希望我们大家珍惜当下，坚定中国共产党领导，树牢“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坚决做到“两个维护”，勇于担当作为，为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勇前行，再创辉煌！

作者简介

陈龙狮，男，64岁，1982年入党，2020、2021年优秀共产党员，八一守护者，军挎记者，多年全国“两会”记者，党的十九大记者。在十余家红色社团任会员、理事、副会长、常务副会长、支部书记、党委宣传委员、顾问。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陈龙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