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扫墓

杨 河

 2020年10月23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70年来，我们始终没有忘记在抗美援朝战争中英勇牺牲的烈士们。19万7千多名英雄儿女为了祖国、为了人民、为了和平献出了宝贵生命。烈士们的功绩彪炳千秋，烈士们的英名万古流芳！”

——题记

一晃，为特级英雄黄继光扫墓已是8年前的事了。

那是2012年清明前夕，我与时任中江县文体广电旅游局局长叶应和，黄继光纪念馆馆长刘崇辉，黄继光侄子黄拥军一行4人，受中江县委、县人民政府领导委托，专程前往沈阳志愿军烈士陵园为黄继光烈士扫墓。

和平之光（杨河 摄）

我是一名新闻和文化工作者，2010年至2011年，我用两年时间写出了电视连续剧《特级英雄黄继光》文学剧本，2012年3月至9月在《德阳日报》以缩写的形式连载半年共36期，达8万余字。文章发表后在读者中引起较大反响，并荣获2013年度德阳市“三星堆文艺奖”。我之所以要致力于写黄继光，一是因为我生在英雄故乡，从小就有一个英雄情结，对英雄十分热爱和崇敬；二是因为对网络上一些质疑英雄的言论感到极大的愤慨，有一种欲罢不能的创作冲动。

一

1931年1月8日，黄继光出生在四川省中江县发财垭一个农民家庭。1944年，父亲被地主高利贷逼死，全家几乎服毒自杀。13岁的黄继光被迫当长工。因甲长诬陷，背死狗游乡。解放后，黄继光参加农协减租退押、清匪反霸运动。1951年3月12日，他参军入朝，任连部通信员。黄继光勤学苦练，成为团里的多面手，发明“草人截炮”战术，活捉美军飞行员，火线修复电话线，带队送弹药上阵地，立功入团，被营长选任营部通信员。

上甘岭——五圣山前的几个海拔500余米的小山包，是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争夺的焦点。志愿军只有1万人，而敌方则聚集了7万余兵力及火炮、飞机等。由于伤亡太大，志愿军退入坑道，表面阵地全部失守。

上甘岭战役，成为我军历史上的一座丰碑（图片来自网络）

大战前，黄继光随营参谋长张广生来到六连坑道指挥战斗。1952年10月19日晚，志愿军发起反攻，六连先后拿下6号、5号、4号阵地，全连仅剩下16人。这时，六连又奉命在天亮前消灭0号高地的地堡群，扫清大部队攻占597.9高地的障碍。0号高地象个鱼背形，连续的攻击失败后，六连最后只剩下营参谋长张广生、六连连长万福来、指导员冯玉庆、营通信员黄继光、连通信员吴三羊和肖登良。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黄继光主动请缨：“首长，我去吧！”营参谋长张广生火线任命黄继光为班长，带领吴三羊和肖登良冲了上去。黄继光他们炸掉了3个地堡，吴三羊当场牺牲，肖登良身负重伤。黄继光全身已经7处负伤，手雷也已用尽。而被炸塌的最后一个地堡的机枪又响了，堵断了大部队前进的道路。黄继光挣扎着爬到地堡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支起上身，回头向战友们喊了句话。随后，黄继光用他那并不宽阔的胸膛，堵住了敌人喷吐火焰的机枪口。后续部队抓住这个间隙，迅速冲上597.9高地，全歼守敌两个营，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上甘岭战役以坚苦卓绝和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而载入世界战争史册。在短短的43天里，这个面积仅3.7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双方共出动数十万军队，3000余架次飞机，投掷重磅炸弹和凝固汽油弹上万枚，发射大口径炮弹200万发。巍峨的上甘岭群峰被平均削低2米，山上的岩石被炸成一尺多厚的黑色粉末！没剩下一棵树一棵草！这场战役以美军和李承晚部队伤亡25000多人，损失飞机270余架，消耗炮弹、炸弹42000多吨的惨败而告终。

21岁的志愿军战士黄继光，在总攻发起之前的千钧一发之际，用胸膛堵住敌人的机枪口，用青春和热血谱写出一曲壮丽的凯歌。黄继光被中国人民志愿军领导机关追记特等功，并授予“特级英雄”称号;所在部队党委追授他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常务委员会最高人民会议授予他“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和金星奖章和一级国旗勋章。

2009年5月，经中央批准，中央宣传部、中央组织部、中央统战部、民政部、解放军总政治部等11个部门联合组织开展评选“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和100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人物”活动，黄继光被评为100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人物之一。

二

抗美援朝战争在当时看是损失较大，对刚刚建立的新中国是雪上加霜，但是从长远来看却是一个重大胜利。抗美援朝战争沉重打击了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嚣张气焰，为中国迎得了之后几十年的和平稳定发展时间。

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曾自豪地说：“这场战争无可雄辩地证明：西方侵略者几百年来只要在东方一个海岸上架起几尊大炮就可霸占一个国家的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今天任何帝国主义的侵略都是可以依靠人民的力量击败的。”

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抗美援朝战争伟大胜利，是中国人民站起来后屹立于世界东方的宣言书，是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的重要里程碑，对中国和世界都有着重大而深远的意义。”这一战，充分展示了中国人民不畏强暴的钢铁意志！充分展示了中国人民万众一心的顽强品格！充分展示了中国人民维护世界和平的坚定决心！充分展示了敢打必胜的血性铁骨！

三

1986年8月的一天，一行车队沿蜿蜒的山道爬上朝鲜五圣山。

朝鲜人民民主共和国国防部官员陪同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长、当年中国人民志愿军15军军长秦基伟登上上甘岭。老将军走到当年黄继光牺牲的地方，在同时用中朝两国文字镌刻着“中国人民志愿军马特洛索夫式的战斗英雄黄继光以身许国永垂不朽”的石碑前，脱下军帽，献上鲜花，三鞠躬，久久默哀。然后转身，极目远眺，群山巍峨，青山环抱，鸟语花香。

1986年秦基伟赴朝鲜重访上甘岭，悼念特级战斗英雄黄继光（图片来源：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他即兴诵诗《重登上甘岭》：

五圣山麓松柏翠，疑是遍野绿钢盔。

上甘岭上寻旧部，巨石林立皆崔嵬。

四十三个夜与昼，打出军威和国威。

鲜血凝成金达莱，中朝友谊树丰碑。

黄继光早已成为每个中国人都知晓的特级英雄。然而，21世纪初以来，互联网上却出现了一些质疑或贬低英雄的奇谈怪论。说什么从人体构造上看，肉体挡不住子弹；为什么黄继光事迹与前苏联英雄马特洛索夫事迹如此相似？黄继光是政治宣传需要塑造的英雄人物等。

而事实是，地堡类工事防护性强，但视野有限，黄继光堵枪眼，相当于在敌人碉堡的机枪射击方向上，挡住了敌军的视界和射界。黄继光舍生忘死堵枪眼，为志愿军后续部队冲上阵地、拿下美军火力点，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黄继光就是中国的马特洛索夫式的战斗英雄，他用胸膛堵住敌人枪眼的行为，正是受到马特洛索夫的启发。在当时朝鲜战争期间，苏联卫国战争的电影《普通一兵》热映，讲述的是一位叫马特洛索夫的苏联战士扑向敌人炮火，用胸膛堵住敌人枪眼的英雄故事。黄继光战友王精忠回忆，黄继光是一位好学、思想觉悟很高的好战士，他多次反复观看了电影《普通一兵》，对战斗英雄马特洛索夫非常敬仰。所以在危急时刻选择了和马特洛索夫相同的用血肉之躯堵住敌人炮火的行为绝非偶然。

电影《普通一兵》（图片来自网络）

有媒体曾统计，马特洛索夫之后，苏联军队中涌现了一批以肉体堵枪眼的英雄战士。而朝鲜战争中，继黄继光之后，也先后涌现了很多黄继光式的战斗英雄，朝鲜人民军中也有22名英雄舍身堵枪眼。

2018年3月1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解放军和武警部队代表团全体会议上的讲话中说：祖国是人民最坚实的依靠，英雄是民族最闪亮的坐标。对中华民族的英雄，要心怀崇敬，浓墨重彩记录英雄、塑造英雄，让英雄在文艺作品中得到传扬，引导人民树立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绝不做亵渎祖先、亵渎经典、亵渎英雄的事情。

    《祖国是人民最坚实的依靠 英雄是民族最闪亮的坐标 》书法  成元德  （图片来自网络）

值得高兴的是，2018年5月我国正式实施的《英雄烈士保护法》，正式以法律的形式，对检察机关提起该项公益诉讼的职责，进行了确定：“对侵害英雄烈士的姓名、肖像、名誉、荣誉的行为，英雄烈士的近亲属可以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英雄烈士没有近亲属或者近亲属不提起诉讼的，检察机关依法对侵害英雄烈士的姓名、肖像、名誉、荣誉，损害社会公共利益的行为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2019年10月19日，浙江杭州互联网法院组成七人合议庭，通过在线方式对公益诉讼起诉人杭州市西湖区检察院诉被告瞿某某侵害烈士董存瑞、黄继光名誉权两案合并公开开庭审理，当庭判令被告瞿某某立即停止侵害英雄烈士董存瑞、黄继光名誉权的行为并在国家级媒体公开赔礼道歉、消除影响。《英雄烈士保护法》的实施和首例侵害英雄烈士名誉权案的判决，令人深受鼓舞。

四

2012年清明节前夕，我们一行4人，受中江县委、县人民政府领导委托，专程前往沈阳志愿军烈士陵园为黄继光烈士扫墓。3月31日上午，我们来到沈阳志愿军烈士陵园时，宽敞的广场上已排满了前来扫墓的人们，有解放军战士、机关事业单位职工，还有大、中、小学学生，约数千人。烈士陵墓掩映在翠柏丛中，黄继光烈士的陵墓排在第一排右侧第一个。当我们抬着花篮来到黄继光烈士陵墓前时，看见一群大学生正在为黄继光烈士扫墓。当得知我们是来自黄继光烈士家乡的亲人时，大学生们立刻围了上来，电视台的记者也闻讯赶来，拍摄了我们的扫墓活动，还专门采访了黄继光侄子黄拥军，当晚辽宁新闻联播作了报道。

2012年清明前夕，中江县委、县人民政府代表前往沈阳志愿军烈士陵园为黄继光烈士扫墓，与某高校学生在黄继光烈士墓前合影（杨河 摄）

离开沈阳，我们又前往武汉，访问了黄继光生前部队。参观了“45师黄继光继念馆”“黄继光英雄连”荣誉室，参观了黄继光英雄连和“黄继光班”。黄继光牺牲后，他所在的连队被命名为黄继光英雄连。60多年过去了，当初的15军早已改编成空降兵部队，而英雄的传统被传承，英雄的精神被发扬光大。战士们把黄继光奉为战神，雕铸了黄继光铜像，每次重要活动都抬着铜像游行示威，在黄继光铜像前宣誓，以鼓舞士气。每年新战士入伍，都要在黄继光铜像前接受英雄连队传统教育。

黄继光英雄连的旗帜在军营前飘扬（杨河 摄）

特别是2008年“5·12”汶川特大地震发生后，崩裂的山体堵断了震中与外界的联系，正是黄继光生前部队的15名空降兵勇士组成的空降兵小分队，发扬“不怕困难，敢于胜利”的继光精神，临危受命，在无气象资料、无地面标识、无对空指挥引导的情况下，于14日12时25分从海拔5000米的高空盲降汶川震中地带。而海拔5000米的高空缺氧，气温在零下10度以下，震后地面情况更加复杂，山高谷深，岷江湍急，余震不断，时有滑坡和泥石流发生。15勇士将生死置之度外，突破跳伞极限，作为第一批救援力量跳进了“孤岛”茂县，侦察灾情，打开了唯一的空中救援通道，及时传回了茂县地震灾情，为上级掌握茂县等重灾区的人员伤亡、急需药品等信息，为挽救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做出了突出贡献。

走进“黄继光英雄连”营地，我看见“黄继光英雄连”的旗帜在春风中摇曳，像英雄的头颅高昂在蓝天下。在“黄继光班”宿舍，我怀着崇敬的心情特意来到班长黄继光的铺位前坐了坐。班长黄继光的铺位已经保持了几十年。床铺干净整洁，整齐划一，墙上有一块小牌，写着“黄继光”。上方还有一块大牌，印着黄继光的雕像，下面有四句话：“军魂使命高于一切，英雄精神高于一切，连队荣誉高于一切，党员责任高于一切。”我还了解到，在黄继光英雄连每天的例行点名仪式上，当连长点到：“黄继光！”这时，全连一百多名战士会异口同声地回答：“到！”真是英雄后继有人！

保持了60多年的黄继光班长的铺位（杨河 摄）

五

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以来，一共授予了两个特级战斗英雄，都是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涌现出来的志愿军战士，一个是杨根思，一个是黄继光。

杨根思

黄继光

为缅怀英雄，1958年，黄继光生前部队在武汉建立了黄继光纪念馆。1962年，黄继光的家乡四川省中江县，把县城文庙改建为黄继光纪念馆。1987年10月20日，在纪念黄继光烈士英勇牺牲35周年之际，中江县又在雄伟的魁山脚下、美丽的御马河畔建成了一座占地16000多平方米的民居式仿古园林建筑风格的黄继光纪念馆新馆。

座落在魁山脚下御马河畔的黄继光纪念馆（杨河 摄）

黄继光生前部队黄继光纪念馆和中江县黄继光纪念馆，先后被中宣部公布为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和省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2012年，中江县又在黄继光的家乡继光镇继光村建成了黄继光故居。每逢清明、五四、六一、七一、八一、十一等节假日和每年新兵入伍期间，前来黄继光纪念馆和故居瞻仰、宣誓、参观、接受传统教育的人们络绎不绝。

2019年，中江县黄继光纪念馆和黄继光故居共接待瞻仰、参观人员达70余万人次。

六

1936年10月，郁达夫在纪念鲁迅大会上说：“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一个有英雄却不知敬重爱惜的民族是不可救药的。”

在历史与英雄面前，我们应该做的，是怀着一颗谦卑与虔诚的心。如果这个脊梁塌了，那么谁也无法站得笔直。如果说忘记历史意味着背叛，那么，忘记英雄，会让一个民族失去灵魂。

民族复兴，匹夫有责。昨天，英雄用血肉之躯保护我们的家国；今天，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捍卫英雄的形象！继承英雄遗志，发扬英雄精神，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

目前，电视连续剧《特级英雄黄继光》正在筹拍之中，我期待在电视剧公映之前，再次赴沈阳为英雄扫墓。

方志四川 篆刻：殷智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杨 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