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机轰炸三台县

与抗日救亡运动的蓬勃兴起（中）

郭 静 段 雯

1940年6—8月间，日军“101号作战”轰炸达到了最高峰，战火燃烧到三台。

日机轰炸三台。1940年7月10日9时43分，日机27架由南向西飞至黔江， 10时50分到达铜梁，11时8分，到达乐至，继续向西北方向航行。11时32分，由中江方向飞入三台县城上空，高度5000。盘旋一圈后，沿潼绵公路向西飞行。几分钟后，突然调转机头，直逼三台县城。在距县城五里正西方向，将机群编成“一”字形，11时35分，行至县城西郊东狱庙上空，开始投掷燃烧弹和炸弹，由北向东斜行轰炸（注4）。顷刻间，呼啸的炸弹从天而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城内响成一片，火光和尘土冲天而起。一时墙倒屋陷、碎片飞溅，县城顿时陷入烈焰浓烟之中。敌机行至涪江左岸东山寺山顶上，才停止投弹。12时52分，敌机飞出川境。

轰炸三台的日机（图片来源：三台地方志微博）

此次轰炸，县城东北部后街和东北部郊外被炸面积达3平方公里。敌机在投弹过程中，还时而俯冲用机枪扫射。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老百姓只有悲苦哀号，四处逃散。当人们从惊恐中清醒过来，看到的是挂在树枝、房梁上的死伤者的尸体与残肢，昔日家园已是断壁残垣，一片废墟，满目疮痍。两日后，倒坍的房屋还燃着黑红的余烬，浓烈的焦味仍弥满空中，经久未散。

1940年7月10日寇第一次轰炸三台（图片来源：三台在线）

据三台县档案馆档案记载，此次轰炸，日机共投弹103枚，其中炸弹98枚（未爆7枚），燃烧弹5枚（未爆1枚）。被炸27条街道57处，全城遭受轰炸最惨重的23处。其中正北街投弹2枚，炸毁房屋126间；松花井投弹1枚，炸毁房屋48间；府堂街投弹13枚，炸毁房屋48间；雷神庙巷投弹4枚，炸毁房屋38间；前小湾县党部投弹2枚，炸毁房屋19间；后小湾投弹1枚，炸毁房屋18间；宁靖街国本初中投弹4枚（未爆2枚），炸毁房屋15间；北门口投弹2枚，炸毁房屋32间；北门街投弹8枚（未爆1枚），炸毁房屋46间；高水井街投弹1枚，炸毁房屋28间；小学巷小学校内投弹2枚，炸毁房屋44间；新西街县政府投弹8枚（未爆1枚），炸毁房屋39间；北关外投弹8枚，炸毁房屋22间。（注5）特别是县政府的办公房屋、设施全部炸毁。县党部，县监狱、盐务局、县商会、国本初中校、征收局、图书馆、救济院、佛教会、北城小学校、真武宫联保处、吉泰丝厂等机关房屋大部分被炸。此次轰炸，500余户民房被毁，共炸毁房屋580间，死难同胞89人，轻重伤127人。（注6）城镇居民损害尤为严重，多数灾民家破人亡，房毁财尽，流离失所。轰炸造成直接经济损失75万元。（注7）这是三台有史以来最为惨重的一次战争创伤。

轰炸后，炸弹形成的漏斗形弹坑达52处，最小坑面直径为3.3米、深1.7米，最大的坑面直径达16.7米、深8.3米，其余坑面直径多为6至10米。（注8）

被炸后的房屋

在这次空袭中，与县政府府署相邻的县管狱署损毁严重，造成大批犯人出逃。管狱署内共投弹2枚，其中1枚燃烧弹，幸落在监狱内的阴沟里，没有造成火灾。但办公室被全部炸毁，监门炸坏，北面监墙倒塌，监舍震毁过半，当场炸伤管狱人员和囚犯14人，炸毁房屋13间。被炸之时，监内200多名犯人乱着一团，全体悲嚎。有9名犯人趁乱越狱逃脱。管狱署决定将犯人全部押送县城南门华光庙内看守，押解途中，城内交通阻塞，秩序混乱，又有49人趁乱逃跑。（注9）暴虐的轰炸，带给人们的不仅是生命财产的重大损失，更惨痛的是它给活着的人们带来的失亲之痛和极度的精神恐慌。

7月10日，三台人民称之为“厌日之灾”（注10）。

灾后紧急处置和善后赈济。7月10日午后1时，空袭警报解除。城内，27条主要街道被炸，房屋倒塌、烟尘弥漫。惊恐惶惑的市民涌上街头，他们哭喊着，在废墟里寻找自己的亲人；有的扶老携幼，拥挤着向城外郊区奔逃。

面对混乱的局势，县长吴业祥立即指挥防护团工作人员和全体警员出动，迅速开展救护工作。东北大学部分师生和盐务税警也快速参加到救援行动中。他们一面组织人员扑火，一面护送伤员到仁慈医院治疗。死难同胞则被送往掩埋所，由掩埋所负责买棺殓埋。

轰炸后从县城撤离的民众（图片来自网络）

与此同时，三台防空委员会（东北大学校长臧启芳时任三台防空委员会主席）在东北大学校内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救护赈济事宜。会议决议：一、扩大搜救范围，在垮塌物下寻救受难同胞；二、动员全县医师救死扶伤，并筹措医药费用；三、对未爆的8枚炸弹注明标志，禁止市民靠近，同时电请派员指导掘取；四、对关押人犯按刑期分别具保处置。

7月11日，县政府召集各机关法团首长及地方士绅在千佛岩县财委会开会商讨善后办法。决定由县财委会向银行暂借7000元作急赈（注11），以解决抚恤、救济、殓埋、医药等费用。

7月12日，三台被炸第三日，恐慌仍未消除。店铺紧闭、商业萧条，交通依然淤阻。

为尽快恢复生产生活秩序，县防护团召集本团各级职员、各防护区团召开防空紧急会议。对恢复生产、交通和防护团工作作出了相应决议。关于尽快恢复工商各业，决议认为，市民经轰炸后“心不安定，强制恢复，事属难能。本案暂缓办理”。会上，对医护救治工作作了明确说明。确定了轻伤人员在大十字自强药房、新申医社、复康医社、晋咸医院四处医治；重伤人员到仁慈医院医治，费用一律在募款内开支。各医馆要张贴告示，使受伤人员前来医治。对于防护团的恢复工作，要求各区防护团人数不齐的要充实完善，县防护团各级人员每周三、周六两日午后5时至6时一律到部联席办公两次。会议还安排了当日下午的交通整治清理工作。

当年修建的人防洞（图片来自网络）

12日午后1时，各机关团体公职人员、警察、国民兵团、城厢联保和抽调的60名东河、南河力夫齐集警佐室，分组分头行动，集中力量清理因房屋倒塌阻塞的各街区道路（注12）。

经过全县各方力量努力，到7月19日，城内秩序基本恢复。

然而， 500余户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人们，89名死难同胞，127名受伤者，解决他们的吃饭、穿衣、住宿、医治依然是最迫切最现实的问题。县政府的7000元赈款无疑是杯水车薪。7月18日，中央赈济委员会主任窦晓东、专员黄葆全携赠款1万元到达三台，慰问罹难受伤百姓。按照死亡者30元、重伤20元、轻伤10元的标准，当日发放了救济款。又用此款还清了银行贷款，仅留1000元来救济民房被炸的500余户灾民。（注13）这些微不足道的补偿，对大多数倾家荡产的百姓来说，简直是水入泥沙，根本无法满足广大市民的生活急需。他们纷纷向县政府乞求更多的抚恤和救济。

家住小学巷街的民女陈莹璋在她给县长吴业祥的请求信中自述自己“生而孤苦，守贞未字，上无叔佰，终鲜兄弟，父母又近俱古稀”，她把房屋（13间）租给盐务局作该局人员的公寓，每月仅收租金16元，这是全家生活的唯一经济来源。轰炸中，13间房屋全部炸毁，“此固倭寇肆虐，并非天灾人祸”， 但从此自己“生机断绝，实无自全能力，是以穷极呼天，吁恳钧府，垂念特情，格外矜全，以希体恤”（注14）。

空袭带来的灾难，不仅普通平民生活难以为继，就是一些公职人员家庭也倍感生活窘困。县财政科职员萧绪懋，在县城东街居住，生活无虞，此次空袭，片瓦无存，“劫灰之下，尽成焦土，衣被什物，粉碎无余”，全家老小11人，“栖身无地，生活艰窘”，万难维系，只得向上级恳请多发点救济款。虽然按照四川省政府对中央公务员雇员公役遭受空袭损害有暂行规定“公务员雇员私物被毁者由本机关查明情形依左列规定酌给救济费，公务员雇员无家属在任所一身财物遭受损失者得按损失轻重依标准分别核给救济费：（1）月俸实支在二百元以内者酌给五十元至二百元。（2）月俸实支在二百零一元至三百元者酌给五十元至一百五十元。（3）月俸实支超过三百元者不另给救济费…”但是地方财政根本没有能力承担这笔巨大的费用。

象陈莹璋、萧绪懋这样的求救信，在县档案馆的档案中比比皆是，不胜枚举。面对众多嗷嗷待哺的灾民，物资和经费的缺乏，使县政府深感无能为力，不得不多次电请上级垂援赈救。8月，中央财政部次长徐堪出于对家乡人民的同情，以行政院名义拨来赈济款5万元。并指示以2万元作被炸灾民小本贷款；1万元作空袭救济准备金；1万元作医疗救护及医药设备费；1万元作为被炸房屋赈济（注15）。截至10月底，全县共收到赈济款、捐款80662元。但是，用于全县灾民的只有52825元，余下的2.7万余元则由财委会、振济会、征委会、城厢优待委员会、银行分别存放起来（注16）。即使是发放的有限救济款，也被一些贪官污吏用各种手段从中巧取豪夺。

公职人员夏青云在轰炸中身亡，留下孀妻幼子弱女3人。按照四川省第十三区保安司令部训令（1938年7月12日发）转发《战时雇员公役因公伤亡给恤暂行标准》规定“…雇员公役在办公场所或因公出差遭遇意外以至死亡者按最后薪资统共十四个月薪资一次抚恤费…”（注17），以及四川省政府对中央公务员雇员公役遭受空袭损害有暂行规定指出“二、公务员雇员公役被炸受伤须送院治疗者，应送免费公立亿元或其他免费诊疗机关施治…核给医疗费但至多不得过一百元。三、公务员雇员被炸殉难及因伤重致肢体残废心神丧失不能继续服务者除照本办法分别核给殓埋费医药费或救济费外应领恤金依定章办理…六、公务员雇员公役之直系亲属或配偶遇难经查明确系无力自行殓埋者，死亡一名发给殓埋费一百元。未成年者减半…公役被炸殉难及印伤重致死者得核殓埋费一百元…公役有家属在服务机关所在第一家财物遭受损失者得按损失轻重分别核给五十至一百五十元之救济费”（注18），联保处以明显低于规定的标准发给70元安埋费，但又扣除棺木费30元、布疋费10元，其妻夏张氏领到的只有30元。她向县长哭述致书，“至氏一儿一女幼小，现值米珠薪贵，古今罕见，仍无生活”，“且氏又该本年冬间临月，将来未知如何了结。情出不已，只得泣恳仁恩鉴怜作主”（注19）。国民政府的腐败可见一斑，广大灾民生活异常艰辛。

日本军国主义的野蛮行径，给三台人民带来了沉重的战争创伤。

（未完待续）

参考资料

4.三台县档案馆民国档案10-8-90卷85-86页。

5.三台县档案馆民国档案军法室（重要）10-8-90卷，第49页。

6.三台县档案馆明国档案军法室（重要）10-8-90卷，第43-45页。

7.三台县档案馆民国档案10-3-2319，10-3-2444卷。

8.三台县档案馆民国档案10-8-90卷85-86页。

9.三台县档案馆民国档案军法室10-8-91卷，第67页；三台县管狱署《为呈报监狱被炸损失情形并资呈人犯脱逃清册恳转请核事由》。

10.厌日，太阴所居之辰。古人认为此日行事，将得恶果。

11.三台县档案馆民国档案军法室（重要）10-8-90卷，第43-45页。

12.三台县档案馆民国档案军法室10-8-91卷，第73-75页。

13.三台县档案馆民国档案军法室（重要）10-8-90卷，第43-45页。

14.三台县档案馆民国档案军法室10-8-91卷，第71-72页。

15.三台县档案馆民国档案民政科10-3-2444卷，第92页。

16.三台县档案馆民国档案（重要）10-8-87卷，第13-25页。

17.涪城区档案馆卷宗号1-1-160

18.涪城区档案馆卷宗号1-1-160

19.三台县档案馆民国档案军法室（重要）10-8-91卷，第61-62页。

前期回顾

【方志四川•纪念抗战胜利75周年】郭静 段雯 ‖ 日机轰炸三台县与抗日救亡运动的蓬勃兴起（上）

方志四川 篆刻：殷智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郭 静（三台县委党史研究室）段 雯（绵阳市委党史研究室宣传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