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载《巴蜀史志》2 024年 第1期

红军长征时期

在阿坝地区的革命宣传工作

王晓青

长征是在中国革命面临严重危机的情况下被迫进行的战略大转移,也是中国共产党自建党以来第一次广泛而深入地与少数民族接触。如何在语言不通、风俗习惯各不相同的民族地区开展宣传、动员、联系群众,争取民族地区群众的支持并投身革命,保证红军有充足的物资供应并顺利过境,对党和红军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考验。进入阿坝地区之前,党中央和中央红军通过与福建、江西、湖南、广东、广西、贵州、云南等地的各少数民族群众的接触,已积累了一些民族地区工作经验,但远远不能满足处理阿坝地区特殊而复杂的区域民族情况需要。红军进入阿坝地区时,阿坝主要生活着藏、羌、回、汉等民族,交通闭塞、文化落后,绝大多数地方还处于封建农奴制社会,在国民党的民族压迫政策及针对共产党和红军种种谣言之下,宣传工作难度巨大。党和红军经过调查,探索出了一套符合阿坝实际的宣传教育工作方法。在极度困难情况下,红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关心群众疾苦,尊重阿坝各族群众的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自由,大力宣传党的政治主张、红军的革命宗旨,政治宣传工作成效卓著,这些工作保证了党和红军最终走出雪山草地,保留了革命火种,开启了革命新征程。

一、发布文告,加强对宣传工作的指导

国民党、四川军阀为配合其军事和经济封锁,调动一切反动势力和舆论工具,他们妄图借助各类谣言,煽动阿坝各族群众对共产党、红军产生恐惧和仇恨,使各族群众不与红军接触,并配合他们围堵红军。

取得阿坝各族群众对党和红军的信任与支持,顺利走过地域广袤、自然条件极端恶劣的雪山草地,革命宣传工作至关重要。长征途中,红军队伍既是战斗队又是宣传队,部队中设有专门的宣传组织和机构。师、军以上政治部都设有宣传部,团政治处设有宣传科。师以上单位设有宣传队甚至剧团,军以上政治部还设有地方工作部和地方工作队。这些机构中的干部、战士是宣传工作的骨干力量。不仅如此,全体指战员也都负有宣传工作使命。

为指导部队切实有效进行宣传工作,消除阿坝各族群众疑虑,争取各族群众信任和支持,党中央和红军各级政治部进入阿坝地区后,发布了一系列文件。有介绍当地民情的,有讲解民族政策和少数民族革命斗争对中国革命意义的,有关于少数民族工作方针、政策的,也有对少数民族工作方法、规定、应遵守的纪律等内容,这些文件对于红军在阿坝有效开展群众宣传工作发挥了重要作用。

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在向川西北挺进过程中,红军总政治部于1935年6月9日发布了《渡过大渡河后适用的标语口号》,将红军今后的宣传工作分为10大类83条,10大类中,对“夷藏番回苗等少数民族”的标语口号共有14条。这些标语口号实际上是红军在民族地区进行宣传工作的大纲和指导思想。

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会师后,中共中央在卓克基召开政治局常委会会议,专门研究讨论民族地区工作问题。会议通过了《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告康藏西番民众书——进行西藏民族革命运动的斗争纲领》,纲领内容通过总政治部发布的《关于争取少数民族的指示》反映出来。《指示》强调“野战军今后的机动和战斗,都密切的关联着争取少数民族的问题,这个问题之解决,对于实现我们的战略任务有决定的意义。因之各军团政治部,必须立即把这个问题提到最重要的地位。”要求各军团政治部“必须向全体战斗员解释争取少数民族的重要性,及其必须注意的事项:1.严格政治纪律,绝对不准对少数民族群众有任何的骚扰,严禁将少数民族中的富裕分子当土豪打。2.绝对遵从少数民族群众的宗教、风俗、习惯,并将这些习惯向战士说明。3.严厉的反对轻视少数民族的大汉族主义的愚蠢的僻(偏)见。”“动员全体战士向少数民族广大的宣传红军的主张”“努力争取少数民族加入红军……在人数较多时,应成立某个少数民族的单独的连队,并特别注意与培养他们自己的干部。”之后,各部队对《纲领》和《指示》精神进行了认真传达。党中央停留黑水期间,根据卓克基会议精神,又公布了《红军对番民十大约法》《红军必须遵守六条纪律》等法令布告。这些成为指导广大红军指战员在民族地区开展群众工作的指南。

沙窝会议通过的《关于红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政治形势与任务的决议》,进一步强调了民族工作的重要性及意义。《决议》指出:“一、四方面军的会合正在少数民族番民占多数的区域,红军今后在中国的西北部活动也到处不能同少数民族脱离关系。因此,争取少数民族在中国共产党与中国苏维埃政府领导之下,对于中国革命胜利前途有决定意义。”《决议》要求总政治部“采集各地番民工作经验与教训,以教育自己的干部”,并提出“用一切方法争取番民群众回家,组织番民游击队,发动番民斗争,建立番民革命政府”。

在党中央和各级政治部的指导之下,红军在阿坝各地的宣传工作有序展开,群众对于红军的恐惧、疑虑逐渐消除,他们陆续返回村寨,也使反动谣言不攻自破。

二、多种方法,扩大革命宣传的效果

红军很注重运用多种形式、多种方法开展宣传工作。如印发、书写、錾刻革命布告、传单、标语,通过当地“通司”开展宣传动员工作,召开群众大会,开展军民联欢,组织小型宣传队走村串户教唱红军歌曲进行宣传等。因红军宣传工作的内容丰富生动,形式活泼多样,群众喜闻乐见,也就易于被各族群众所接受。

红军经过阿坝州各地,留下了许多书写、錾刻、印发、张贴的标语和布告。在农区,红军多用烟灰、红土、木炭、石灰、墨汁、白垩土等在村镇院墙、碉楼、房屋、城门、桥栏杆等醒目处书写和錾刻标语,这些标语、口号在阿坝州汶川、理县、茂县、小金、金川等多处还有留存;在牧区,红军一般使用小石块在草地镶嵌成标语;在森林地带,红军因势利导创造“树标”,即在路旁选择大些的树木,在树干上剥下一块树皮,将标语、口号刻写在树干上,这种“树标”在松潘县的毛尔盖、茂县的松坪沟和黑水的小黑水地区最为多见。

为破除语言、文字等方面的障碍,争取阿坝各族群众,党和红军十分重视“通司”工作。“通司”指少数民族中通晓汉语或汉文的人,也包括少数久留民族地区,通晓藏语、羌语的汉人。1935年5月上旬,红军有关部门便指出:“为着将我们的政纲、政策深入回、番民群众中,首先要将‘通司’请来,我们要优待多给工资,使他们好好的正确的为我们翻译。”红军进入阿坝地区后,每到一地,都积极地挑选能充当“通司”的人员,曾动员和培养了一批通晓羌语和嘉绒藏语的人协助红军政治部进行群众宣传工作。他们与少数民族群众语言相通,思想情感交流没有障碍,他们的宣传讲解更易被少数民族群众所接受,宣传效果更好。其中有羌族土司安登榜,有年近六旬的藏族老妇杨金莲和她的两个女儿,有喇嘛恩波来、麦瑞三郎,也有后来被毛泽东亲自取名的天宝等。

此外,召开群众大会、番民代表大会等集会,也是红军唤醒深受剥削压迫、苦难深重的各族群众经常采用的一种方法。中央红军进入懋功(今小金县)、红四方面军进驻茂县、绥靖(今金川县)等地后,都曾召开群众大会,向阿坝藏、羌、回、汉群众宣讲党的主张、红军的各项政策、革命道理,号召各族群众只有奋起革命,打垮反动派,建立自己的苏维埃政权,才能有吃有穿,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军民联欢也是一种颇为有效的革命宣传形式。红军进入阿坝地区后,部队中的宣传队、剧团等在街头、场口、村寨的平坝地方,甚至以搭台的方式给群众演出歌舞、川剧、活报剧,演出时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人们竞相观看,场面非常热闹。当时国民党的一些报刊对此也有记载:红军与群众“相混聚市,六街灯火如上元……在城隍庙大打大鼓,大演其平民剧。”中央红军与四方面军会师后,两军干部、战士和懋功城内的百姓分别在营盘街较场坝、城内四方台子及城隍庙举行了盛大的联欢晚会。“火线”“猛进”剧社的歌舞,“太阳纵队”演出的十七勇士强渡大渡河等文艺节目极具宣传意义。懋功百姓第一次看到富有战斗性、砥砺斗志的节目,听到歌颂革命、痛批反动派的歌曲,感到无比喜悦和振奋,革命热情得到极大激发。

红军还组织不少小型宣传队或是宣传员,在街头、场上、村寨等处向群众开展宣传活动。他们通过教群众唱红军歌曲,如《红军歌》《红军三大任务歌》《十把扇儿》《卫生歌》等,宣传党和红军主张,拉近与阿坝各族群众之间的距离。这些歌曲朗朗上口,群众易学易记,歌曲表达的意思也非常明确,宣传效果非常明显。

通过多种形式、多种途径的宣传,揭露国民党、反动土司头人罪行,剖析阿坝各族群众受苦的根源及党和红军的性质宗旨,群众与红军的接触日益频繁。同时,红军指战员在与群众交往中严格执行党的民族政策与群众纪律,在阿坝各族群众心目中树立了良好的形象。阿坝各族群众不再被谣言蛊惑,开始倾其全力帮助和支持红军。

三、因地制宜,注重宣传的针对性

进入阿坝地区后,红军各部队按照上级要求,对各地情况进行深入调查研究,并结合调查增强宣传针对性,达到更佳的宣传效果。中共川康省委曾明确指示:“依据我们党对番民的政纲提出具体的口号,宣布敌人的罪恶。对反革命谣言要具体揭发,应当从实际行动中证明给番民群众看,我们是保护番民利益的。”

因地制宜、因社会发展程度而异进行革命宣传,并把党的方针政策与民族工作原则相结合,是党和红军在阿坝地区开展宣传工作的鲜明特色。在早已“改土归流”,形成了封建地主经济的藏、羌民族聚居地,像茂县、汶川、松潘和理番的部分地区,红军宣传内容主要是共产党和红军的政治主张、革命宗旨,号召各族穷苦百姓与红军一起,打倒帝国主义、国民党军阀和发财人,实行土地革命,如“回、番穷苦群众与汉族工农联合起来打倒帝国主义”“推翻屠杀压迫回番民族的国民党军阀统治”“剿灭了蒋介石,穷人才不再受发财人整害”“穷人分田分地,拥护苏维埃”等。

对于还停留在封建农奴制阶段的地区,像马尔康、黑水和松潘的毛尔盖等地,红军着重从反对民族压迫歧视、主张民族自决和平等团结等方面进行宣传。宣传内容包括“番民与汉人一律平等”“实行民族自治权,番民自己成立自己的人民政府”“反对蒋介石用飞机来屠杀回番藏人”等。

在半农半牧或牧区,如若尔盖、壤塘等地,宣传内容主要体现为尊重少数民族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反对歧视、压迫,支持少数民族人民建立自己的政权。宣传内容多为“保护番民、打倒汉官”“保护喇嘛、信教自由”“番人成立苏维埃”等。

在临近国民党统治区,红军宣传则突出揭露敌军罪行、分化瓦解敌人、争取敌军士兵等内容。红军各政治部都曾发布《告白色士兵兄弟》等宣传布告,红三十军在布告中就讲道:“被打散了的白军士兵和民团团丁,在乡里藏着不是办法,快快将枪拖到红军中来,红军不咎既往,愿干事,红军就分配工作,不愿干事的,红军就发盘缠给你们,回家看父老和婆娘娃儿!”

针对性的宣传,回应了不同地区群众的愿望,赢得了阿坝各族群众的心,使党和红军在阿坝地区革命成果得以巩固和扩大。

四、内外兼顾,实现宣传全覆盖

红军开展革命宣传工作的群体范围十分广泛,不仅包括对当地贫苦百姓、土司、头人的宣传争取,还包括红军内部的宣传教育和对国民党官兵的宣传。

红军内部的宣传教育。为使广大红军指战员快速适应民族地区群众工作,并快速得到群众认可与支持,红军总政治部通过下达指示、编印出版报刊、开会动员讲解、开展文娱活动等形式对广大红军进行宣传教育。红军总政治部等政治机关出版的《前进报》《干部必读》《红星报》《黑水芦花边地通讯》《边区通讯》《理番通讯》《红炉》《战旗》等报刊将党中央的许多重要指示直接传达到基层。这些刊物除《 前进报》《干部必读》为高级干部读物外,其余均面向广大基层指战员。

进入阿坝地区后,各级政治部立即在部队中介绍当地民情,宣传讲解民族政策和少数民族革命斗争对中国革命的意义,并在各种刊物中宣传有关少数民族工作的各项方针、政策。同时还对少数民族的工作方法、规定、应遵守的纪律等作了详细的介绍。比如:一、四方面军会师后,中共中央提出继续北上建立川陕甘苏区根据地的战略总方针,为使全体指战员明确了解实现这一方针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各级政治部做了大量的传达、解释、宣传教育工作,各级报刊也及时刊登了上级指示积极配合宣传教育工作。1935年6月18日,红军总政治部发布《关于赤化川陕甘和今后任务解释的指示》,6月25日,党中央机关刊物——《前进报》刊载张闻天的文章《夺取松潘赤化川陕甘》,号召全体指战员“用最大的努力与自我牺牲精神,克服一切粮食、道路、山地、河流的困难,坚决消灭当前的敌人,夺取松潘,控制松潘以北地区”。7 月中旬,红九军政治部在其制定的《半月工作计划》(15日至30日)中明确提出党中央决定当前的紧急任务是彻底消灭蒋匪主力胡宗南,争取川陕甘首先胜利。我们的政治工作,就是要坚决执行中央决议,保障这一任务百分之百地完成。层层宣传解释,使党的战略方针为全体指战员所理解。

此外,提高部队的军事作战能力是对内宣传教育的重点任务之一。红军进入草地时,缺乏与骑兵作战的知识,中央军委就在红军指战员中宣传各种情况下与骑兵作战的基本战术知识,详细讲解骑兵的基本特性及缺点和应注意的事项,普及这方面的知识,提高作战技能。根据阿坝地区地理特点,红军总部还专门针对隘路、雪山老林、山地等地区的战术问题进行宣传,指导各部队的作战行动。

对国民党官兵的宣传。为瓦解动摇国民党军队,增强红军力量,红军对国民党军队官兵也展开了大量宣传工作。张贴、刻写传单、标语等向国民党军队进行宣传;用木板写上标语、文告,投入河中,让木板顺流而下,以“水电报”形式向国民党军队开展政治宣传;在战斗中冒着枪林弹雨向国民党官兵喊话、唱歌。红军在宣传中,以各种形式发动政治宣传攻势,揭露国民党的腐败黑暗,国民党士兵所受的欺凌、苦难,号召国民党士兵向红军投诚。此外,红军还向地方上当过国民党团总、保正、甲长、团丁的人员进行宣传,讲明红军的政策主张,劝其缴械投降,并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在一系列政治宣传策动之下,一些国民党官兵被成功策反,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减少了红军的对敌作战和伤亡。

长征时期,党在阿坝地区开展的革命宣传工作,唤醒了当地民众,他们开始为自己、为民族的解放奋起抗争。党在阿坝地区开展的革命宣传工作,也为中国共产党胜利推进革命事业奠定坚实的基础,发挥重要作用。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王晓青(中共阿坝州委党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