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门忠烈志 无尚光荣家

——抗日战争中的谢氏三英烈

北京市新四军研究会六师分会撰写组

谢老太太:

你的三个儿子,为了抗日救国英勇牺牲,满门忠烈,留下无上光荣,全国军民莫不钦敬。他们能够如此深明大义,为国牺牲,都是由于老太太平日教育之功。从前岳母教育岳飞精忠报国,几千年后还被人人赞美。老太太教子三人,英勇杀敌,也足以比美岳母而被人人所赞美了。

不过,听说谢老先生因伤痛过度不幸逝世,这是很可惋惜的事。四个小孙儿年纪幼小,无人培养,我们一定帮助教育成人,使他们继承乃父之志,这个你可以不必顾虑。

你的家庭生活困难,我们尽力帮助。特派游历同志代致慰问,并携带法币一百元作为生活日用的补助,请你收下。

我们要努力打走日本鬼子,为你的儿子复仇,使你能过安宁的日子。希望你安心度日,你有问题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祝你康健!

彭雪枫

七月十一日

这是1940年新四军第六支队司令员彭雪枫写给涡阳县丹城集南谢庄谢老太太的一封亲笔信(原件现存军事博物馆)。

彭雪枫(图源:中国青年网)

谢老太太的3个儿子谢继书、谢继祥、谢继良受父母谆谆教诲,满怀报国热情,先后参加新四军游击支队(后改番号为“新四军第六支队”)。他们奋勇杀敌,不畏牺牲,相继殉国。

谢继书烈士烈士(图源:安徽省退役军人事务厅)

谢继祥烈士(图源:安徽省退役军人事务厅)

谢继良烈士(图源:安徽省退役军人事务厅)

谢氏三兄弟的英雄事迹在豫皖苏边抗日根据地广为流传,鼓舞根据地广大民众踊跃参军,激励着无数抗日将士英勇杀敌,被彭雪枫司令员誉为“满门忠烈”,谢老太太也因教子有方而受到人们的崇高敬仰。

一

谢继书,生于1901年。他幼年时,家有薄地3亩,草房两间。凭着父亲田间辛勤耕种,兼为人家做些零活,母亲家中纺花织布,精打细算,日子还过得去。1910年,吃了一辈子苦的父亲,企望着家中也能出个秀才,于是,谢继书被送进本村的私塾读书。但不料1912年发生了一场罕见的水灾,庄稼颗粒无收。像许多农民家庭一样,一场水灾把谢继书家抛入贫困之中,生活从此陷入上顿不接下顿的境地。为生活所迫,12岁的谢继书只好放弃学业,回家帮着父母干些家务、农活。

随着家庭人口增多,谢继书家生活日逾困难。在他18岁那年,只好到邻村西相楼一地主家去扛长工,以微薄工钱来接济家中。无奈谢继书自幼性情刚烈,难容不平之事。夏天的一个中午,谢继书正在牛屋里吃饭,忽然暴雨骤至。雨稍歇,老地主见一只草篮在外边被雨淋湿,即走过来指着谢继书大声责骂:“你只知吃饭,就不知爱惜我的东西,没看见草篮还在外面淋着?那不是钱买的吗?!”说着,一巴掌把他手中的饭碗打翻在地。平日里,谢继书对地主的无端训斥总是忍气吞声,此时他再也忍耐不住,愤然与之据理力争。老地主理屈词穷,却又放不下老爷架子,即以扣工钱相要挟。谢继书一怒之下离开地主家,此时恰逢冯玉祥部来涡阳招收新兵,他遂入伍离开家乡。

谢继书入伍后当了骑兵。他刻苦习练骑术与枪法,技艺超群。战斗中,他机智勇敢,屡建战功,相继被擢升为排长、连长、营长、团长。1931年,谢继书奉命到当涂县招兵,在米家圩为舅父家管账的老乡孙惠敏和国民党当涂县薛镇警察所里当差的老乡孙文志协助下,谢继书闯进薛镇警察所,击毙队长王子龄,说服局子里的其他20余人参加了他所在的西北军。另外,他又从一些地主豪绅家搜集出部分枪支,动员当地民众参加抗日军队。约半个月时间,谢继书即组织起百余人枪。一天傍晚,谢继书带着新兵队伍正在一个山林里休息时,国民党地方武装配合主力部队将他们包围。由于事发突然,加之刚组织起的新兵队伍还没来得及进行军事教育和训练,这支队伍不堪一击,很快溃散。谢继书虽幸免于难,但觉无颜重返部队而回到家乡。

谢继书回到家乡时,正逢涡阳阴雨连绵,庄稼淹没。次年又遇罕见旱灾,禾苗枯死。无数百姓生活无着,或饿死路旁,或转徙他乡,到处是一片凄凉景象。而土豪劣绅趁机变本加厉地勒索佃民,巧取豪夺;土匪一时如蜂而起,到处抢掠奸淫,祸害乡里。此情此景激起了谢继书的强烈义愤,但苦于势单力薄,无计可施。

1933年底,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第一师中校参谋朱国衡调任涡阳县县长。谢继书闻讯,以同为冯玉祥部下之谊前往谒见,并详述了地方社会治安状况,建议其建立地方武装,铲除土匪恶霸,维护社会秩序。朱国衡本是比较开明的人,到涡阳后即果断地清除了一批贪官污吏,惩治了一些地痞劣绅,他欣然接受谢继书的建议,成立了以谢继书为队长的县骑兵中队。谢继书带领的骑兵中队纪律严明,秋毫无犯,深得群众的信赖和支持,很快歼灭、击溃多股土匪,使涡阳社会治安大为好转。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谢继书积极发展武装,将骑兵中队扩建为涡阳抗日游击大队。他们主要活动在涡阳北部的石弓、丹城集一带,打击以抗日为幌子、坑害百姓的各种反动武装。同时,谢继书对战士们严格要求,强化骑射技术的训练,教育战士要以民族大业为重,苦练杀敌本领,准备迎击日本侵略军,大大提高了战斗力。

1939年9月6日,彭雪枫司令员率新四军游击支队进驻涡阳新兴集。游击支队在豫东、皖北、淮上英勇抗击敌伪顽匪,保护人民利益,赢得崇高声誉。谢继书为新四军游击支队真诚抗日的模范行为所感召,毅然率部参加了新四军游击支队,受到支队官兵的热烈欢迎。彭雪枫等支队首长盛赞他识大体、明大义。

涡阳抗日游击大队被改编为新四军游击支队第一总队第一团一营,谢继书任副营长。谢继书加入新四军游击支队后,主要活动在永城北部和丰(县)、沛(县)、萧(县)、砀(山)地区。他率部参加了袁楼、李黑楼等数十次战斗。战场上,他指挥果断、机智顽强,多次予敌以重创。同时,他又说服母亲,动员弟弟谢继祥、谢继良加入了新四军游击支队,为扩军抗战做了表率。这年底,谢继书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彭雪枫司令员非常赏识谢继书的为人、气度,更钦佩其娴熟的骑射技术,一有机会相见,总要与之切磋一下骑兵战法、骑射技巧。1940年早春的一天上午,和风徐徐,暖阳融融,新兴集上军民们欢声笑语,纷纷涌向新四军游击支队练兵场。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排站立着黄、白两匹骏马,两个骑手端坐马上,威风凛凛。一声号令,黄马腾跃领先,白马紧追不舍,似离弦之箭,飞奔向前。顿时,“加油”声、喝彩声响成一片。彭雪枫司令员与谢继书副营长的骑马竞赛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结束,白马骑手谢继书领先得胜。彭司令员下马后,紧握着谢继书的手,不迭地赞赏他技高一筹,驯马有方,并夸奖大白马品种优良。谢继书见彭司令员对这匹马如此珍爱,当即表示愿以白马相送。彭司令员连忙笑着摆手谢绝。但在场的同志看到谢副营长一片诚意,彭司令员爱马情深,齐声劝道:“谢副营长以诚相送,司令员就收下来吧!”盛情难却,彭司令员不好再推辞,只好接收下来,一再向谢继书表示感谢,并给大白马起了个响亮的名字“火车头”。从此,“火车头”伴随彭司令员驰骋于抗日疆场,立下了赫赫战功。

1940年4月16日,谢继书奉命回涡阳扩军,于上午9时途经涡阳县城东北马店集时,突遭国民党陆军第一二五师六九五团便衣队一连伏击。谢继书被捕后,受到他们的严刑拷打,逼其供出新四军第六游击支队(原新四军游击支队)军事情况。谢继书宁死不屈,痛斥他们破坏统一战线,形同鸡鸣狗盗之徒的无耻行为。他们丧心病狂,竟将谢继书残忍杀害,并割下他的首级悬于龙山集街头示众,制造了震惊豫皖苏边的“谢继书事件”。

谢继书被国民党军队六九五团无故杀害的消息在新四军六支队机关报《拂晓报》登载后,支队全体指战员及各界人士无不切齿痛恨,义愤填膺。彭雪枫司令员、萧望东政治部主任悲痛万分,向国民党军队六九五团提出严正抗议,要求:一、立即惩办凶手;二、抚恤死难家属;三、登报向我道歉;四、保证今后不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并致函谢继书家属:

“……在反‘扫荡’胜利声中,惊闻继书同志被顽固分子所害。噩耗传来,闻之不胜悲痛。继书同志忠勇为国,依畀方殷,当此敌寇未除,河山未复之时,遐迩罹难,国家失一优秀青年,我军失一坚强干部,实为不幸……”

新四军六支队在国民党顽固派破坏统一战线,制造分裂之时,为顾抗日大局,坚持有理有节的原则,对“谢继书事件”采取的隐忍态度,坚持的严正立场得到社会各界人士同情和支持,广大民众进一步看清了国民党顽固派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制造分裂的反动实质。国民党军六九五团团长潘觉民迫于社会强大压力和新四军六支队的强烈抗议,于当月23日派员送信给彭雪枫司令员表示歉意说:“日前因谢继书被耿队长误会击毙,处此国家存亡之际,发生无谓损伤,实属国家民族之大不幸。当经派员前往,面陈一切经过,望蒙贵军全体同志宽大谅解,不咎既往。弟等憾愧之余,特此致函道歉。”并交回谢继书的头颅及所带的部分物品。彭雪枫、张震、萧望东等支队首长亲手擦去谢继书头颅上的血迹,放在一块红布上拍照留念,然后派人送往家中安葬。豫皖苏边抗日根据地军民分别于各地举行了隆重的追悼谢继书烈士大会。

二

谢继祥生于1916年,是谢继书的大弟弟。他1939年底参加新四军游击支队,在谢继书所在一营当战士。1940年3月,他被选送到抗大四分校学习。在抗大四分校,他勤奋好学,文化水平、政治觉悟和军事技术都得到很快地提高。正在学习期间,弟弟谢继良4月1日壮烈牺牲在抗日战场,哥哥谢继书4月16日惨遭国民党顽军杀害,激起他满腔仇恨。他多次申请早日重返战场,为哥哥和弟弟报仇。4月底,未到毕业时间,谢继祥即被提前分配到支队警卫营任排长。

1940年5月,在永北三座楼战斗中,谢继祥奋勇杀敌,毙敌数名,并活捉一名日军小队长。在这次战斗中,他因作战勇敢,战绩突出,受到彭雪枫司令员的表扬,给他一套军装,并给他家送去一匹骒马作为奖赏,同时提升他为连长,批准他加入中国共产党。

为纪念“五卅”运动15周年,新四军六支队于6月1日在新兴集举行了隆重的纪念大会。大会正在召开之际,日军集中兵力千余人、汽车20余辆,分4路对新兴集实施围攻。其中一路500余人从临涣经龙山自南面向新兴集发起进攻,其余3路被拦截在防线以外。彭雪枫司令员面对敌人的进攻沉着冷静,一面指挥各部队分头抢占有利地形进行阻击,一面安排非战斗人员疏散转移。谢继祥奉命带着警卫连迅速占领了集西沟口高地,与日军展开激战。他们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进攻,战斗正酣,机枪手中弹阵亡,敌人伺机蜂拥而上。这时,谢继祥一声顿喝:“火力掩护!”一口气投出5枚手榴弹,一跃跳出战壕,端起机枪“嘟嘟嘟……”一阵劲射,敌人死伤一片,又一次退了回去,但是谢继祥也身中数弹,倒在阵地上。全连伤亡严重,战士们不约而同地聚拢到连长身边。警卫员张纯京正欲背他撤退,敌人再次发起攻击。谢继祥艰难地撑起身子,环视了一下战友们。面对战士减员、弹药告罄、敌我力量过分悬殊的形势,他声音低沉短促地说:“同志们!保存力量就是胜利。我命令你们立即撤退,我来掩护!”警卫员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说:“连长!死,咱就死在一块,我不走!”谢继祥把自己的手枪递给他,怒吼道:“这是命令!”说着向正高喊着“抓活的!”即将接近阵地的敌群扔出最后一颗手榴弹,同时猛地推了一下警卫员。趁着硝烟,同志们撤退了,谢继祥却壮烈地牺牲在了敌人的刺刀下。

三

谢继良,小谢继祥5岁,新四军六支队一总队一营战士。他从未读过书,但十分聪颖,在其大哥谢继书的严格要求和亲切关怀下,思想进步很快,还学会了不少文字。入伍不久,他即被提升为通讯班长,来往于永(城)夏(邑)丰(县)沛(县)萧(县)砀(山)之间,多次顺利地完成了通信任务。

1940年3月中旬,日军调集2000余人的兵力,配以重型武器,向新四军六支队一总队防地萧(县)西、永(城)东大举进攻。一总队与日军在半个月的时间内激战20余次,毙伤日伪军1600余人,沉重地打击了敌人。日军遭此惨败,更加疯狂,又重新纠集3000余人的兵力,于4月1日向一总队总部所在地——永城县李黑楼进行合围攻击,企图一口把一总队吃掉。谢继良在半个月的反击战中英勇顽强、不畏牺牲,表现突出。这次面对日军的合围,战斗异常激烈,我军处于极为不利地位。战斗从拂晓一直持续到黄昏,部队趁着夜色突围时,谢继良负了重伤。救护人员要背他撤离,他硬是不肯,他说:“有的同志生命都丢了,我受了点伤算个啥?我要为死去的同志报仇雪恨,狠狠打鬼子!”并主动要求担当起掩护突围任务。手榴弹用完了,子弹打光了,谢继良端起刺刀迎向敌人,与冲上来的日军展开肉搏。他一连捅倒了两个鬼子,终因流血过多,寡不敌众而英勇就义,年仅19岁。

在仅仅两个月的时间里,谢氏三兄弟——谢继良、谢继书、谢继祥相继殉国。他们无私无畏、共赴国难的感人事迹,激起了豫皖苏边抗日根据地民众积极参军、抗日救国的热情,为新四军游击支队官兵奋勇杀敌、敢于牺牲树立了光辉的典范。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北京市新四军研究会六师分会撰写组

配图:方志四川